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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落阡上塵

第90章 受教

碧落阡上塵 穆木千風(fēng) 3538 2024-10-05 16:11:36

  站在身后的是一個身材挺拔卻文質(zhì)彬彬的戎裝武將,二十出頭的臉龐上有戰(zhàn)爭洗禮的風(fēng)霜。他手里握著一把利劍,劍柄上雕刻的猛虎圖案似與千莫玨寒龍劍上的游龍紋路出自一處,竟有不相上下的駭人氣勢。

  “我家祖君有請,碧塵小姐可否隨我前往?”來人談吐甚是禮貌。

  祖君?他的爺爺?

  見我有些疑惑的眼神,對面的人輕笑了笑,“在下唐突了,碧塵小姐莫要見怪。在下是四皇子的表兄,廖無鈺。”

  原來這位將領(lǐng)是廖老爺子的親孫子,應(yīng)是隨在他爺爺身側(cè)來到這秀淮州。只是,廖老爺子此時叫我前去有何事呢?

  端平手中的茶托,我沖廖無鈺行了行禮,“請帶路。”這荷花飲只得待會兒再給千莫玨送過去了。

  一路隨著廖無鈺來到東院,其中一間上等廂房的房門敞開著,那里面便有要見我的人。

  廖無鈺做了個“請”的手勢,我卻停下了腳步,心里不由緊張起來。暗暗做了個深呼吸,我才踏進(jìn)了門檻。

  一位須發(fā)皆已花白的老者映入眼簾,但他霸氣外漏的魄力和洞察秋毫的凌厲目光很快使我低下了頭。

  “碧塵見過......廖老爺子。”我福身下去,一時不知該如何稱呼他。聽見茶托與茶盅傳來輕微的碰撞聲,我才意識到自己有多緊張。

  廖老爺子精干的雙眼上下端詳了我片刻,最后將視線集中在了我手中的茶盅上。

  “這茶是準(zhǔn)備送去給玨兒么?”鏗鏘有力的聲音,不像出自一位七旬老者。

  “是?!蔽胰鐚?shí)回答道。

  “暫且不要送過去了?!?p>  嗯?這是何意?難道我做的荷花飲不好喝?我忍不住抬頭看去,見廖老爺子旁邊的桌上那盤酥炸荷花一點(diǎn)兒未見少,而茶杯蓋著蓋子,似乎也不曾動過。

  廖老爺子抖了抖袍角,繼續(xù)說道:“老夫是武將出身,行事說話喜歡單刀直入,望碧塵姑娘體諒老夫。”

  聽這話的意思,接下來的話應(yīng)該不會太順耳了。原來把我叫來是要說教的,虧我還惦記著給他準(zhǔn)備了一份美食。

  我徑自將手中的茶托放到桌上,再站回原位,福了福身,沉靜地道:“廖老爺子請講,碧塵洗耳恭聽。”

  我總不能一直端著茶托受訓(xùn)吧?方才胳膊就有些酸累了。

  廖老爺子瞇了瞇矍鑠的雙眼,盯著我看了幾秒。爾后他將目光轉(zhuǎn)到桌上的那盤酥炸荷花上,有些嫌棄地道:“這荷花,原是清麗高雅之物,被如此一弄,不但失了本性,還成了人人得以食之的盤中餐。依老夫看,這做膳之人,當(dāng)真是糟踐了大好荷花!”

  我皺了皺眉,這意有所指的話,絲毫不留情面。原來他是如此單刀直入,那我也不必裝矯情,回懟道:“您也說了,是依您之見。旁人怕是不這樣認(rèn)為,可能對碧塵做的這美食喜愛得不得了呢!”

  “噹!”廖老爺子驟然拍案而起,震得桌上的茶杯都打翻了。

  我心里一哆嗦,但神情上卻不肯表露出任何膽怯,倔強(qiáng)地與額上已青筋凸起的廖老爺子對視。

  “我當(dāng)你也算是柳老的外孫女才好言勸告,你竟如此不懂規(guī)矩!”他指著我,憤然道。

  他哪里是好言勸告!他分明是在指責(zé)我害了千莫玨!

  我仍是不服氣地道:“老爺子不是喜歡單刀直入么,那就不必顧及碧塵什么身份,有什么話直接了當(dāng)?shù)恼f便是。碧塵也不會拐彎抹角,心里想什么便回老爺子什么!”

  廖老爺子臉上露出些許吃驚的表情,怒氣居然慢慢消了些。他重新坐回椅子,平復(fù)了一下起伏的胸口,說道:“老夫此來是要帶玨兒回去,他私自出宮在前,悔婚在后,如今皇上動怒,將軍府結(jié)怨,這等罪過簡直是拱手給他人利用陷害的機(jī)會!老夫來前已在皇上面前立下軍令狀,這次無論如何也要將玨兒帶回京城!”

  千莫玨本來就已決定明日回京城,廖老爺子還苦口婆心對我說這些作甚。可事出總有因,他的目的便也是這“因”吧。

  “您是想讓我如何做?”我有點(diǎn)痛恨自己的心如明鏡。

  廖老爺子的神情亦有微微的詫異,他頓了頓,說道:“回到京城后,玨兒會馬上與你的嫡姐成婚!雖晚了些時日,他亦不算違抗了圣旨。唯有如此,方能平息一切怒火和怨氣,亦能抑制蠢蠢欲動的陰謀,穩(wěn)住玨兒的勢力!而你要做的,便是隱忍。”

  我站在那兒一動不動,確切地說是無法動彈。好半天,我的腦子里還在嗡嗡響徹著廖老爺子的聲音。

  “隱忍?老爺子叫我如何隱忍?”我怔忡地問道。

  廖老爺子盯著我,一字一頓地道:“承媚惑皇子之名,受千人所指之責(zé)!”

  “呵!”我嗤笑出聲,我從未做過壞事,為何要妄加于我這等罵名!我忍不住嘲諷道:“老爺子殺了我,豈不省事?”

  廖老爺子緊皺起眉頭,臉上竟顯出愧色,“老夫一生戎馬,襟懷坦蕩,但為了自己的外孫,這次不得不行小人之舉!老夫自知愧對你這個小姑娘,如今唯有一跪,方能稍解老夫心結(jié)!”說完,就要朝我單膝跪倒。

  我哪里承受得起一個古稀之人的跪拜,只竭力將他扶住,有些惶恐地道:“碧塵并非不懂規(guī)矩之人,老爺子先起來說話?!?p>  廖老爺子雖起了身,卻抓住我的胳膊未松開,“姑娘,你可答應(yīng)老夫?”

  我若答應(yīng)了他,便一生都要受這無辜罵名??膳c某些我在乎的相比,我自覺這又算不得什么。只是,我在乎的具體是什么,我竟想不明白了。

  “四皇子知曉此事么?”我未回答廖老爺子的話,自顧問道。

  廖老爺子搖頭,“這是老夫一人的主意,玨兒并不知曉。他心思通透,懂得審時度勢,只要他肯回京城,老夫便不擔(dān)心。只是你,為了玨兒,可愿承受這一切?”廖老爺子見我只是默然,又接著說道,“老夫保證,局勢一旦穩(wěn)定,便主張讓玨兒納了你?!?p>  納了我?做妾?廖老爺子在哄騙三歲小孩么!何時算局勢穩(wěn)定?這一世承受了媚惑之罪,我還有機(jī)會與千莫玨在一起么?

  心里翻起一陣厭憎,為了四皇子么?!可我又不得不猶豫思量,換來胸口另一番絞痛。我在乎的,是名分,還是愛情?

  “四皇子會怎么做?”我癡癡地問道,更像是自言自語。

  廖老爺子似乎有些不解,不勝其煩地強(qiáng)調(diào)道:“只有立即與洛碧卿成婚,才是挽回局勢的最好辦法。”

  他,還是要娶洛碧卿。是啊,還是權(quán)利和野心重要。他是皇子,逐鹿帝位本就是他的宿命。我不該奢想那么多的,我不該阻撓了他,只要他心里有我,我便該知足了。可,痛,心里還是痛。

  ......

  我迷迷糊糊地往回走,廖老爺子的話在腦袋里一直盤旋,揮之不去。覺得有些累,我便一屁股坐在廊下,望著院中蝴蝶蘭花圃上幾只翩飛的蛺蝶發(fā)呆。

  不知過了多久,身后響起了腳步聲,我卻沒有心情理會。

  “碧塵小姐,你在這兒?。≈髯拥饶愕暮苫嫸嫉戎绷?!”

  原來是秦嶺淮,我懶得回頭應(yīng)付他,只有些煩躁地道:“現(xiàn)在沒有,讓他等著吧。”

  “那,要等到幾時?”

  千莫玨!

  我驚得急忙站起來,轉(zhuǎn)身才發(fā)現(xiàn)千莫玨和秦嶺淮一前一后站在那兒。千莫玨向后揮了揮手,秦嶺淮便知趣地退下了。

  看著帶著輕笑的千莫玨,我心中慌亂且伴著一股扎在邊緣的刺痛。我低眉下去,撒謊道:“方才我不小心打壞了茶盞,荷花飲灑了。你再去等一等,我馬上再去做?!闭f完,想趁機(jī)逃開。

  千莫玨拉住我的手,走到我跟前。他抬手輕輕拭去我額上的汗珠,體貼地道:“是不是太累了?先回房休息,荷花飲他日再做?!?p>  他日?還有他日么?我心中翻涌的是與他不相稱的一片凄涼。

  他如今究竟是何心思?看他泰然自若的樣子,像廖老爺子說的,他懂得審時度勢,回宮后的謀劃他怕是早已成竹在胸。只是于我,他會如何安排?

  我不該再糾結(jié)這些的,他亦有身不由己的時候,不管他將作何安排,我都不會怪他。

  我任由千莫玨牽著,穿過廊下,穿過院子,穿過烈烈炎日下卻冰涼刺骨的空氣。于我,這一刻,該珍惜的。

  千莫玨將我抱到床榻上,為我墊上枕頭。我看著他的俊顏,不愿眨眼。

  “為何這般看著我?”千莫玨淡笑出聲,神情上有些許不好意思。我恍然,這一日他竟笑了多次。

  怕泄露了情緒,我趕緊閉上眼,但卻不由分說地捉住他的左手,枕在耳邊。

  千莫玨似乎又笑了笑,手就讓我如此枕著,另一只手扯了被子給我蓋上。

  我雙腳蹬開,“熱!”

  “我命人再搬些‘降熱神器’來?!彼行┺揶淼卣f道。

  “不必!”我急忙抓緊他欲離開的手,耍賴似的繼續(xù)枕在耳邊,“你......陪我一會兒就好?!?p>  千莫玨沒再多說什么,乖乖地坐在了床邊。

  也許是天熱犯困,也許是真的累了,我竟昏昏沉沉地睡了一覺。等醒來,屋里已有些暗了,而千莫玨竟還在。

  我醒來的第一眼,是看見他望著窗外。但我怎么感覺他先前是望著我的,只是見我要醒才馬上調(diào)轉(zhuǎn)了方向。除了這一點(diǎn),我還發(fā)現(xiàn),他的胳膊居然一直被我抱在懷里!

  我臉上驟然發(fā)燙,慌忙將他的胳膊甩開,坐起身來。

  “呃!”不知是不是痛的,千莫玨輕呼了一聲。

  “怎么了?”我擔(dān)心地問道,不會是碰到骨頭了吧。

  千莫玨瞪我一眼,扶著自己的左臂,皺起了眉。

  麻了?!

  我有些歉疚,向他招招手讓他把手臂伸過來,輕柔地幫他拿捏,疏通經(jīng)絡(luò)。

  “為什么不拿開?”我嗔怪道。他何時這般不知變通了?我睡著了,他把手拿開就是了。

  千莫玨只是看著我不言語,眼神里似有寵溺的意味。

  我的心猛地一跳,彌散開來的卻不是甜蜜。我怔怔地看著他,忍不住問出來:“如果回到京城,我該怎么辦?”

  千莫玨輕輕將我擁進(jìn)懷里,“一切有我,你無需擔(dān)心?!?p>  “可......”我想繼續(xù)追問,卻咽下了剩余的話。

  “可什么?”他低頭問道。

  “沒什么。”我搖了搖頭,心里卻泛著苦澀與無奈。一切有他?可他也不能掌控自己的命運(yùn)。

  我緊緊地環(huán)抱住他,偷偷將已滑落的眼淚蹭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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