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墜入深巷,身后折扇開合的聲響驟密三分,那人腰間玉佩正發(fā)出蜂鳴般的震顫。蘇晚仔細(xì)回想了一下,此人好像對那枚羊脂玉玨頗為在意。折扇破空聲再次襲來的剎那,蘇晚閃身拐進(jìn)了暗巷。正沉浸于自己的機(jī)敏,轉(zhuǎn)頭卻立馬黑了臉!陰濕墻角生著熒熒鬼傘菇,映出兩個魁梧身影,隨之一股刺鼻的鐵銹味傳來。
青石板縫隙里未干的水漬蜿蜒成蛇形,蘇晚猛然轉(zhuǎn)身就往街上跑,長刀直直朝其背脊而來,背后一陣涼意,她連忙蹲下身躲開,扭頭正要朝那二人射出袖箭,卻聽清脆一聲響,一個長劍擋在兩把長刀之下,隨后那人手腕一轉(zhuǎn),便將那兩名殺手擊得連連退了好幾步。
“姑娘先走,此處交給我。”救她之人快速撂下一句,轉(zhuǎn)身便與那二人纏斗了起來。
蘇晚向來不是個拖泥帶水之人,拔腿奔向巷口,卻忽然撞翻了一匣鮫人淚珠。月光石滾落滿地,映出白衫公子驟然收縮的瞳孔。蘇晚吃痛地悶哼一聲,卻又急著逃命,連忙忍著痛爬起來,對著呆若木雞的小廝道歉。卻見他身旁臉色極度難看的白衫男子,此刻正臉色鐵青地瞪著她。蘇晚愣了愣,好似想起什么,向后望了一眼,隨后忽然彎腰拾起地上的一個細(xì)木盒,拔腿就跑。
白衫男子似是沒料到這一幕,怔了怔,隨即立馬叫道:“果真是小賊!”轉(zhuǎn)頭看了眼呆在原地的小廝,拿起折扇用力敲了一下他的腦門,指著地上:“愣著干什么?趕緊收拾好追上來!”說完便追著那個小賊去了。
從西街一路追到南街,從南街又追到中正大街,蘇晚抱著禮盒不停地向前跑,時不時地向后望,見白衫男子似乎有些體力不支,于是刻意放慢了腳步。就在這時,身側(cè)忽然飄過一陣疾風(fēng),蘇晚還沒反應(yīng)過來,那個人影已竄至她身前。
紅衣女將手持玄鐵鞭,戰(zhàn)甲上的云紋泛起冷光,她黑發(fā)如瀑,高高束起,仿佛是戰(zhàn)場與花叢間穿梭的烈焰,既帶著不容忽視的凜冽戰(zhàn)意,又蘊(yùn)含著難以言喻的唯美。眉宇間那抹輕蹙,為其平添了幾分決絕,秀美的面容在英氣的襯托下,更顯幾分非凡氣質(zhì)。如此裝束,如此氣勢,真真是這世間少有的奇女子!
白衫男子追到跟前,左手撐著腰,右手打開折扇,大口大口喘著氣:“南......南大小姐,快……快把這個小賊……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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槐樹影在青石板上拖得老長。明安抱著一堆物什小跑著跟上,衣襟都被冷汗浸透了:“殿下,今日當(dāng)真兇險!要不是恰好遇上南姑娘,清雨姑娘的玉簫怕是追不回來了。”
蕭云翊指腹摩挲著簫身,“月芩國用雪山寒玉雕了三年才成器,若真丟了......”尾音陡然轉(zhuǎn)厲,驚得明安縮了縮脖子,“本王就把那小賊的骨頭也雕成簫架?!?p> 南霜璃腳步微滯,紅色裙裾掃過石階。她望著遠(yuǎn)處城門樓上盤旋的鷹隼,腕間護(hù)甲晃出細(xì)碎的光。
蕭云翊似乎想起什么好笑的事,轉(zhuǎn)身將玉簫遞給明安,隨后從懷中掏出一枚玉玨拿在手中,羊脂玉玨在他指尖轉(zhuǎn)得飛快,殘陽穿透玉身,映出表明刻著的那個字。
“南大小姐,這枚玉玨看起來是不是十分眼熟?”說完看了一眼身旁的南霜璃,南霜璃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卻未答話。
身后的明安抿了抿嘴,對此司空見慣一般。蕭云翊倒不覺得尷尬,自顧自地說道:“哎呀,如此看來,不止本王一人栽在這小賊手里呀!”
蕭云翊忽的勾起唇角,眼里流露出一絲玩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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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磚縫里滲出苔蘚的腥氣,蘇晚貼著冰涼的墻壁蜷縮。三更梆子響過三遍,暗巷里那二人的長刀猶在眼前晃動,若非那柄纏著金絲絳的長劍橫空而來......
方入都城不到一日便被盯上,堂堂大安王都,總不至于是殺人劫財,必是有仇怨之人??伤龑⒆约豪в谇镂嗨哪?,遠(yuǎn)離是非,怎會招惹到王都之人?
那個救她之人,她并不認(rèn)識,而那人看起來也只是識得她,卻不熟悉她,更像是受人指使,難不成......
更漏聲里,蘇晚忽然笑出聲,竟是他的人。只是好巧不巧,那個白衫男子也識得他,所以才會那般質(zhì)疑蘇晚。
蘇晚原本想將他引到一處安靜之地問上一問,不曾想半路殺出一個女將軍,將她當(dāng)場抓住,判下罪責(zé)。蘇晚一時間百口莫辯,只得生生認(rèn)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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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日后,南桑親使入城,二皇子蕭云淮和三皇子蕭云錦一同奉旨于城門處迎接,以示大安對此次和親的看重。
赤金螭紋車駕碾過朱雀門,城門陰影恰在此時漫過蕭云錦半張臉,他看著南桑使團(tuán)那輛蒙著素綢的馬車緩緩駛?cè)氘Y城,車轍碾過青石板縫隙的瞬間,他嗅到混在沉水香里的腐血味。
明成驛館的鎏金匾額在日光中泛著血光,禮官捧著鎏金請柬候在階前,副使卻將染血的盟書拍在朱漆托盤上,生硬地拱手,“郡主說大安的酒太烈,怕飲了......要想起許多許多人?!?p> 蕭云錦冷盯著使團(tuán)入內(nèi),俊朗的面容微微有些扭曲,“不識抬舉!”
蕭云淮撫掌而笑,胳膊肘輕推了推蕭云錦,“三弟莫要生氣,此次祁州一事,本就是我大安理虧,南桑此舉不過是擺擺樣子,想與我們討一個說法。”
蕭云錦眸光一閃,眼底閃過一絲精光,“那依二皇兄之見,南桑想要一個怎樣的說法?”
蕭云淮想了想,認(rèn)真思索了一番,仿若無心似的隨口一說:“無外乎金銀玉器這些俗物?!?p> 蕭云錦的眸沉冷如江,唇角扯出一個意味不明的笑:“如此而已?”
視線重新回到驛館內(nèi)忙忙碌碌休整著的使團(tuán)人員,目光中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陰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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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墻巍峨聳立,朱紅色的墻體在陽光的映照下散發(fā)著古樸而莊重的氣息。蕭云翊斜斜地靠著墻,身姿慵懶又隨性,修長的手指靈活地擺弄著一根細(xì)繩,末端懸著的羊脂玉玨隨動作輕晃,在陽光下折射出溫潤而柔和的光澤,似在訴說著它不凡的來歷。
南霆璟駐足時,抬眸便瞧見蕭云翊那熟悉的身影出現(xiàn)在宮門口,心中不禁泛起一絲詫異。要知道,這位四皇子殿下平日里向來對朝廷政事一副漠不關(guān)心的做派,鮮少會在這宮廷政務(wù)相關(guān)之處現(xiàn)身。此刻見蕭云翊的目光時不時地就朝著勤德殿的方向瞟來,南霆璟瞬間心下了然,他約莫是在等那位。
南霆璟臉上掛著得體的微笑,不緊不慢地朝著蕭云翊走去,到了近前,恭敬地拱手,清聲喚道:“殿下。”
蕭云翊一把將南霆璟拉至跟前,滿臉笑嘻嘻地說道:“霆璟,正好,先別急著走,待會兒讓你看個趣事兒?!?p> 南霆璟滿心疑惑,瞧見蕭云翊手指上套著一塊玉正在把玩,待看清那塊玉的模樣后,他心中的疑慮愈發(fā)濃重,正欲開口詢問之際,卻見蕭云翊的眼眸陡然一亮,朝著不遠(yuǎn)處的某人連連擺手。
蕭云昭踏著滿地碎金而來,腰間空懸的玉扣位置,此刻正別著半枚虎符。南霆璟的心不由地一沉。陛下方才讓他先行退下,明顯是有事想要單獨(dú)與那人談,可自己前腳剛出來,怎的他便也跟著出來了?
蕭云翊卻是喜笑顏開,一只手將玉玨握在手心里,另一只手沖著來人用力招手:“云昭,快過來,等你等得腿都酸了?!?p> 蕭云昭抬眼望去,見蕭云翊和南霆璟都等在那里,又留意到蕭云翊臉上那副奇怪的表情,心中揣測,這位殿下今日怕是又琢磨著要搞出些什么花樣來。他略一思索,開口問道:“殿下找我何事?”其實(shí)他平日私下里不會這般稱呼,只是如今身處皇宮之中,諸多規(guī)矩在,便也只能如此叫了。
只見蕭云翊笑得更加不懷好意,瞇著一雙桃花眼,似在極力克制心中的欣喜,隨后開口說道:“倒也沒什么大事,就是許久未見,想問問你最近過得怎么樣?”
蕭云昭回道:“殿下掛心了,臣一切尚好。”
而南霆璟在一旁,卻著實(shí)不明白蕭云翊為何故意扯東扯西,于是便也默不作聲,只是跟著他倆,三人就這樣一同并排地朝宮門外走去。
另一邊,蕭云翊見蕭云昭不答話,突然又冒出一句:“誒,你之前不是替父皇查案子去了嗎?查得怎么樣?”
蕭云昭淡淡回答:“殿下不妨去看刑部的案情奏報?!?p> 蕭云翊一聽,白了他一眼,撇撇嘴:“我才不去,被父皇知道了必得給我安排差事。”
蕭云昭沒再接話。見他再度陷入沉默,蕭云翊終究按捺不住,似笑非笑地看著他,“你最近,有沒有丟什么東西?”
蕭云昭看向蕭云翊,心中雖有疑惑,卻并未放在心上,“殿下為何這般發(fā)問?”
而他這般冷淡的反應(yīng),早就在蕭云翊的預(yù)料之內(nèi),于是蕭云翊向他伸出手,緩緩攤開手掌,一枚潔白如雪的羊脂白玉玨靜靜地蜷在他的手心。
蕭云昭低首瞥了一眼,臉色驟變,瞬即將玉玨奪了過去,聲音略顯生硬:“這玉玨,怎會在你手里?”
此時一向沉著冷靜的南霆璟也難得地緊張起來,他極少見到蕭云昭露出這樣的神情。
“是從……一個小賊身上得來的?!笔捲岂幢凰姆磻?yīng)嚇了一跳,老老實(shí)實(shí)地回答道,一時之間竟然忘記了自己原本的意圖。
蕭云昭的臉上陰云密布,緊緊攥著手中的玉玨,“她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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牢房石壁滲出陰冷濕氣,蘇晚指尖的稻草泛著幽綠霉斑。當(dāng)?shù)谄咧徊菥幬涷瞥尚蜁r,她突然將地上的螞蚱擺成北斗狀,隨后用手指輕輕戳了戳螞蚱的嘴,不知想到了什么,竟自顧自地笑了起來。
甬道盡頭飄來鐵銹的氣息,蘇晚輕輕抬眸看去。牢房的門被緩緩打開,幾個身著衙役服飾的人走了進(jìn)來。蘇晚隨即站起身來,警惕地望著他們。
“動作快!”
蘇晚心中頓時涌起一股不妙的感覺??磥硎侵老露静怀?,刑期將滿,便只能用強(qiáng)了。這般沉不住氣,可不像是那人風(fēng)格,定是出了什么意料之外的事。還不來不及細(xì)想,幾人已經(jīng)朝她走了過來,蘇晚連忙對著過來拖拽自己胳膊的兩個衙役掙扎起來。然而這幾日的餐食不是有毒就是被下了蠱,她已經(jīng)兩日食水未進(jìn),實(shí)在沒有力氣去反抗這幫大男人,不一會兒,人便被拖出了牢房。
此時牢房一頭又傳來一陣陣腳步聲,聽這聲音像是有不少人。衙役們察覺到有人靠近,迅速拐了個彎兒,將蘇晚拖到角落里。
“王爺,當(dāng)心腳下。”暗廊轉(zhuǎn)角處,云紋官靴碾過地面青苔,府尹李衛(wèi)章顫巍巍地為蕭云昭指引著路,心里卻直發(fā)怵。
日前南家姑娘帶著一位云四公子將那個小賊告進(jìn)了牢里,如今南家姑娘的哥哥南家少將軍和那位云四公子竟又帶著昭陵王來看那小賊。這昭陵王要是想親審,大可以吩咐他們把人從牢里提出來,可他竟親自下了牢房,當(dāng)真是令人匪夷所思!
正想著,蕭云昭已大步朝著牢獄里走去,一邊走一邊往兩邊的牢房內(nèi)張望。李衛(wèi)章見狀,狠狠瞪了一眼牢頭,牢頭連忙上前指路:“這邊,這邊。
蘇晚隱隱約約聽到“王爺”二字,立即反應(yīng)過來那意料之外的事是什么,正想要呼救,可是嘴巴卻被身后的衙役緊緊捂住,她拼命掙扎著雙腿,想努力發(fā)出一點(diǎn)動靜,誰知頸間忽的一痛,隨即立馬失去了知覺。
“人呢?”面對空空蕩蕩的牢房,蕭云昭厲聲發(fā)問,面色陰沉得猶如暴風(fēng)雨來臨前的天空。
李衛(wèi)章一臉惶恐和茫然,他身為一介府尹,怎么可能會去關(guān)注一個小賊?那牢頭見此情形,生怕殃及自身,趕忙上前解釋:“回王爺,大人,此人今日刑滿,定是已經(jīng)被釋放了?!?p> 李衛(wèi)章老眼一亮,瞬即反應(yīng)過來:“哦,對對對,他所犯之事本就不大,且有南家姑娘求情,認(rèn)罪態(tài)度又好,下官......下官也就只好小懲大誡?!彼貏e強(qiáng)調(diào)了有南霜璃求情,如此一來,這罪責(zé)應(yīng)該會減輕不少。話剛落下,卻見蕭云昭手中已多出個草編螞蚱。
小院的爐灶下趴著許多這樣的草螞蚱,都是她閑暇之時的杰作。此時螞蚱面朝著他,仰著倔強(qiáng)的小臉,就像她仰頭嬉笑著看他一樣,嘲弄他一板一眼,無知無趣。
聽說小賊這么快就被釋放了,蕭云翊心中非常不高興,可見蕭云昭這臉實(shí)在沉得可怕,于是兩手一攤:“這可不關(guān)我的事,我原本是想嚴(yán)懲他來著?!币痪湓挶闼o了南霜璃,反正那倆原本就不對付,多一件少一件也沒什么區(qū)別。
蕭云翊以為蕭云昭是因自己被偷了玉玨,卻沒找到人出氣,所以才這般惱火,而南霆璟卻感覺蕭云昭的反應(yīng)不太尋常,與其說他在意玉玨,倒不如說他更加在意那個小賊,便朝蕭云翊遞了遞眼色,示意他還是不要再火上澆油。
蕭云昭手握著玉玨,雙目深邃暗沉,心中卻總感覺哪里不太對勁。
幾人方踏出府衙大門,一個身影驟然從天而降,影五一臉肅穆地凝視著蕭云昭,但礙于蕭云翊和南霆璟在場,并未言語。
蕭云翊微怔了下,隨后慵懶地打了個哈欠,一邊走一邊嘀嘀咕咕:“本公子今日一大清早起來,原是想看個熱鬧,誰承想熱鬧沒看成,反倒被折騰到了這里,唉,不值當(dāng)不值當(dāng)~”隨后南霆璟也識趣地跟著離開了。
待二人走后,影五這才開口:“兩日前,有人追殺姑娘,屬下抵擋殺手之際,失了姑娘蹤跡。”
追殺?蕭云昭黑眸瞬間一冷,看了他一眼,影五一副未完成任務(wù)的沉重。
實(shí)則影五這兩日一直在暗中搜尋,卻未曾尋到一點(diǎn)蹤跡,偏偏今日,南桑親使入城,蕭云昭也一同歸京,他深知蕭云昭向來不為朝中人所喜,此次返京若不第一時間入宮面圣,日后必會落人口實(shí)。影五本想等蕭云昭面圣之后再匯報那位姑娘的事,誰知蕭云昭一出宮便與蕭云翊和南霆璟來了府衙,影五不知發(fā)生了何事,只好一直跟著,可方才卻看到蕭云昭手里攥著那枚玉玨,這才驚覺大事不好!眼下再見蕭云昭這副神情,更加明白自己耽誤了多么了不得的事。
蕭云昭的眼神開始變得凝重起來,心頭漾出一股不詳預(yù)感,腦海中忽的閃現(xiàn)牢房之內(nèi)似有掙扎的痕跡,急忙轉(zhuǎn)身,朝著牢房飛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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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面浮著星星點(diǎn)點(diǎn)的綠衣,映著天穹那輪血月。蘇晚被濃重的鐵銹味嗆醒時,正看到一個麻袋被踢入水中,“撲通”一聲巨響,那麻袋迅速沉入水底。那人輕拍了拍手上的灰塵,隨后轉(zhuǎn)頭看向呆若木雞的蘇晚。
蘇晚面色僵硬地望著那人,用力扯出一個笑臉:“瑤......瑤姐姐,你這是作甚吶?”
舒瑤對她一笑,緩緩朝她走了過來。蘇晚下意識蹬著雙腿往后退,卻被舒瑤一腳踩住衣裳。她一手將蘇晚拎了起來,笑著道:“躲什么?我又不會吃了你?!?p> 蘇晚心想,你是不會吃我,但是魚會吃我呀!目光怯怯地轉(zhuǎn)向河面,水面上風(fēng)平浪靜的,也不曉得被她踢下去了幾個麻袋。
咦?她為何會去想幾個?方才有幾個衙役?蘇晚登時眼眸一亮。
舒瑤見狀,神色淡淡地道:“想明白了?”
蘇晚大喜過望,一把抱住舒瑤的胳膊,欣喜若狂地感激道:“瑤姐姐原是來救我的呀!”
看來南桑親使已經(jīng)入城了,怪不得那個人也回來了。
舒瑤十分嫌棄地拂開蘇晚的胳膊,“郡主想要見你?!?p> /
辰時的晨光灑落穹頂,在龍紋御道上織出蛛網(wǎng)般的金線。女子踩著影壁上游動的蟠龍紋拾級而上,當(dāng)她掠過第三根盤龍柱時,瞥見柱身新漆下隱約透出的箭簇凹痕,那是二十多年前宮變的遺痕。
“臣女玉菀兒,叩拜大安皇帝陛下,祈月神護(hù)佑陛下千秋圣壽!”清越嗓音在鎏金殿內(nèi)激起回響,女子額間花鈿在日光中泛出詭譎的藍(lán),恰與龍椅扶手上鑲嵌的玉石同色。
“平身。”慈祥的天子溫和地吐出兩個字,身體微微前傾,神色中流露出些許關(guān)切:“祁州山匪一事,驚擾了郡主,朕甚為憂慮。今日郡主前來,想必心中已是有了考量?!?p> 女子微微垂首,恭敬地回應(yīng):“臣女前來,正是為了祁州山匪之事。此次我南桑親使團(tuán)損失慘重,大安,的確該給我們一個說法?!?p> 眾臣對此并覺得不驚訝,南桑人故意僵這些許時日,不就是為了擺高姿態(tài),討要說法。天子微微頷首,示意她繼續(xù)說下去。
“山匪猖獗,時常襲擊過往商旅,尤其遇到異國商販,無有錯漏。大安境內(nèi)數(shù)年頻發(fā)此等荒誕之事,州城官員對此,究竟是不知,還是不管?還望陛下徹查!”女子條理清晰地陳述著,一句一句擲地有聲。
“明月郡主想要的說法,竟是這樣?”一個清朗的聲音率先響了起來。
抬眸望去,便見百官最前方并排站著三人,說話之人位于正中央,頭戴束發(fā)紫金冠,身著一襲黑色蟒袍,腰間系著一條寬邊玉帶,如此裝束,顯然是位皇子。他溫和地笑著,淡淡地望著戴著面紗的女子,眸中似有深意,可女子卻看不出那股深意究竟是何意。
一旁的三皇子蕭云錦的蟒袍廣袖無風(fēng)自動,“郡主可知大安律例?”他指尖摩挲著腰間蹀躞帶,“外邦使臣妄議朝政者——”
“妄議朝政,那是萬萬不可的?!倍首邮捲苹赐蝗惠p笑接話,惹得蕭云錦一記白眼。
天子若有所思地看著這位南桑郡主,沉吟片刻,轉(zhuǎn)頭看向一旁的大臣們:“諸位愛卿,對于此事有何看法?”
整個大殿倏然寂靜,女子忽然向前半步,“臣女懇請陛下徹查,以安民心!”她定定地重復(fù)了一遍,面紗之上的雙眸異乎尋常的堅決。
天子微微思忖了下,隨后道:“此事朕已交由昭陵王去辦,請郡主寬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