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輪回
段莫棄已經(jīng)記不得自己殺死了解清玄多少次了。
但，需要在同一次輪回中殺死一個人兩次的情況他也還是頭一次遇到。
……
第一世，初入仙家的他雖已盡力做到處處小心卻還是被師尊奪了靈根。
他本以為自己氣數(shù)將盡卻未成想竟掉入了古龍巢穴得到螭塵前輩的青睞。
他不知那半截龍角具體是怎么來的，只是記得自己在彌留之際短暫的清醒瞬間在龍穴入口結(jié)界的靈力亂流中瞥到過一眼那耀眼的紅色。
興許螭塵前輩找了半輩子的斷角就在他家門口的屏障夾層中打轉(zhuǎn)？
誰知道呢……
無論如何，慷慨的古龍將自己的全尸與靈根留給了段莫棄讓他物盡其用，唯一的要求只是：不許破壞他身體的完整性。
秘境內(nèi)五十年如一日，等到秘境入口再次開啟，段莫棄在眾目睽睽之下活著走出去時已是元嬰修為。
他自然是要將解清玄奪他靈根之事昭告天下為自己討回公道的。
可仙家自是不會為他一介無名之輩主持公道。
大殿之上解清玄甚至未曾辯解一句那掌門葉問秋便“斷了案”：
“你們二人之間定是出了什么誤會?！?p> 誤會？能有什么誤會？
那掌門故作為難：“莫棄，門派不能同時失去兩位高階修士。”
段莫棄此時便懂了，活下來的那一個便是公道。
“師尊，掌門，是弟子愚笨，未能悟得師尊深意。弟子往后也定將跟著師尊潛心修煉?！?p> 大殿之上段莫棄還是低下了頭，盡管事情至此他那師尊解清玄依舊是一言未發(fā)，不屑于解釋。
三個月后，段莫棄成為了活下來的那一個。
……
五百年仙路求索如黃粱一夢。
合道期渡劫失敗，段莫棄卻莫名再活一世，段莫棄卻也說不出是喜是悲。
至少他算是多了一次飛升的機會罷。
第二世，再回流云宗他竟還覺得有些懷念，與散修魔界那些腌臜事相比這里竟顯得是如此平靜安和。
重走一遭再看，解清玄奪他靈根之事與后日所遇的坎坷相比不算最為兇險的一劫，但卻還是在他心中扎根最深的一次。
畢竟這里是他踏入仙路的真正開始。
如上一世，師尊還是那樣淡薄冷漠，兩位師兄卻也如前世一樣對他照顧尤佳，代替了師尊為他傳道解惑。
秘境開放前段莫棄將大師兄勸下了山，他仙路將盡，與其慘死在秘境之中不如歸于塵世安享晚年。
二師兄雖會在師尊死后自行離山成為散修。但段莫棄知道他更固執(zhí)一些，不愿輕易放棄仙途卻道心受阻，自固腳步。于是他便將前世自己所知的奇遇機緣潛移默化地推給了二師兄，望他這一世能走得更遠(yuǎn)些。
而師尊……
直到秘境開啟段莫棄都沒想好要如何應(yīng)對這一世的師尊。
這一世，在他奪走自己靈根之前，他真的有理由視他為仇人嗎？
避開他吧，段莫棄想避開這些于仙途無益的紛擾。
上一世他在巨龍巢穴里住了數(shù)年還算熟悉結(jié)界入口出現(xiàn)的地點與時間。
粗略一算，他發(fā)現(xiàn)這七日間，自己有能力進入龍穴的機會只有兩次。
第一次便是在秘境開啟首日的正午，他進入秘境之后便直奔那龍穴入口可能出現(xiàn)的地點去尋，可惜他遲了一步，沒能順利進入。
第二次進入龍穴的機會便是第七日的酉時，那也正是師尊奪他靈根之時。而待下次結(jié)界薄弱，能夠讓結(jié)丹修為的他突破時，便要等到一年后了。
這一世段莫棄雖是知道自己可以得到龍靈根取代自身靈根，卻也沒有松懈修煉。如今他的修為已比前世同一階段的自己高出許多，可盡管如此他還是沒把握自己可以在入口關(guān)閉后的秘境中活到一年后。
但以他現(xiàn)在的修為興許可以隱匿靈力躲過師尊，待他與那散修離去自己再抓緊進入龍穴。
入口的位置離他發(fā)現(xiàn)藤木之晶的洞穴很近，可段莫棄定然是不會躲在這是非之地的，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危險的地方，沒有什么“往往”。于是他盡量遠(yuǎn)離那是非之地，去到了在結(jié)界入口位移消失前能讓他趕回去的最遠(yuǎn)位置。
死寂中段莫棄計算著時間，直到他估算的最晚動身時間到來才起身往龍穴入口趕。
可誰成想，師尊竟依舊佇立在那石室之中沒有離去。
“誰在那？”
解清玄還是發(fā)現(xiàn)他了：“段莫棄？”
“竟已有結(jié)丹修為了么？”
時間仿佛凝固了，當(dāng)它再次流轉(zhuǎn)之時解清玄已經(jīng)提劍攻了上來。
“師尊……”
此時，還有什么能說，有什么好說呢？
段莫棄也出劍了。
這一世解清玄死在秘境之中。
而清醒著進入龍穴的段莫棄并沒有在結(jié)界縫隙中找到螭塵的斷角。
將死的螭塵還是將靈根與尸首留給了他。
……
這一世他修煉到了登仙期，只差半步便可渡劫真仙，歸于天道！
可他還是失敗了。
第三世。
段莫棄未曾想到自己竟然再次于靈根初現(xiàn)，逃出“九刀門”的那日醒來了。
他試著做出了改變，但世界與周身之人的命運似乎并不能因為他的嘗試而改變。
師尊依舊想方設(shè)法地奪他靈根；大師兄沒有死在秘境中卻還是在差不多的時間死在了門派任務(wù)中；二師兄有天賦與機緣加持依舊沒能度過元嬰大劫。
一切過程似乎都不大相同，但結(jié)局卻未曾有丁點變化。
他段莫棄也是一樣。
這次他修煉至羽化境界，離登仙只差半步，卻還是在仙路的五百年之際身隕。
他還是在第四世，同一時間，同一地點，再次醒來。
那時候的他還不曾想到，或是不愿相信自己還會有第五世、第六世……
生生世世永無止境……
興許只有飛升成仙才可跳出輪回吧。
他嘗試了無數(shù)種道路，無數(shù)種方法，可冥冥之中總有一只無形的的手壓在他的頭頂，每每接近飛升便讓他前功盡棄打入輪回。
他真的倦了，他只想跳出這輪回。
為此，他可以不擇手段。
……
時辰差不多了。
段莫棄能感覺得到龍穴入口在向他這邊移來了。
他戳了戳解清玄的臉。
這位奪舍而來的冒牌師尊睡得毫無防備，甚至沒再去管心口處的傷，大概只需要半個時辰，她便會在睡夢中流干血液而死。
仔細(xì)想想，他確實沒有什么非殺解清玄不可的理由，只是這么多次輪回之后他對生死有些麻木了。
殺人了事，好像形成了某種慣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