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輪到他了
這本算是件好事。
不,這理應是一件好事。
掌門的境界修為不知比談禮要好上多少,有掌門在奚爭渡身邊,他的安危才能得到最大程度的保障。
但......
談禮眉頭微蹙,似是想說些什么,但最終還是咽回了喉中。
“這幾日我雖未見到小師弟,但想來他應當無礙。”
話音落定,謝無虞整個人都猛然松懈了下來:“那就好,那就好。當日若不是阿渡擋在我身前,他也不會......”
談禮打斷了她的話音,像是長兄一般寬慰著拍了拍謝無虞的肩:“師妹不必為此自責,我想小師弟若是知曉了也不會情愿看見師妹為難自己的。”
只是談及此事,又不免叫人想起那千鈞一發(fā)之際,近在咫尺的玄珠。
“我覺得,那玄珠有些不對勁?!闭劧Y看著謝無虞,終于說出了這段時日以來一直猶疑的事。
玄珠是天地誕生時衍生出的產物,其靈力的醇厚澄澈自然無需多言。
但對于玄珠的定義,談禮現(xiàn)下卻不似最初時那樣分明了。
當日在殿內閃著詭譎紅芒的玄珠,哪里像是什么正道之物?
談禮想起天地尚未開辟之前,不過是一片虛無的混沌,渾濁之物下沉,便成為他們腳下的土地。澄澈之物上浮,便成了遼闊的天際。
那么在此之中誕生的玄珠,又算什么呢?
“師妹信我嗎?”
謝無虞不暇思索地點頭。
談禮神情微愣了一瞬,繼而才神情嚴肅道:“此事以后,玄珠的下落尚且未知。但倘若那玄珠最終還是決定交給師妹,我希望師妹謹慎對待,若有需要,隨時來尋我?!?p> 談禮話說的隱晦,但顯然他已然不在那些對玄珠趨之若鶩的行列當中。
他對天玄師尊的死心存猶疑,可針對此事所做出的第一個決定卻是讓謝無虞顧全自己的安危。
謝無虞目光一頓,看著眼前正囑咐著她的談禮,心中涌起一種怪異的情緒。
“師兄覺得,是因為玄珠?”
談禮沒有反駁。
謝無虞面色更顯蒼白,似是在回憶當日的情形:“我來時也確有弟子與我說過,如今凌霄宗內都傳言說師尊是得了玄珠之力才會悟道‘飛升’?!?p> 謝無虞頓了頓,似是當真不解,又像是故意在他心中埋下一顆懷疑的種子。
“那些弟子不在場信以為真也就罷了,可為何掌門他們也并未出言解釋過?”
談禮一時并未回答。
他當然清楚這其中的關系,否則也不會找上謝無虞像是要刻意證明些什么一般了。
凌霄宗得到玄珠,已在修界掀起了不少波瀾,而在此時若是傳言出凌霄宗修士因玄珠而死......
他們不會覺得是玄珠有異,只會認為是凌霄宗不夠資格,畢竟在各方爭搶中,凌霄宗本就不算上乘。
所以,師尊只能是“飛升”。
可難道為了這些,就要一條性命白白葬送嗎?
談禮垂下眸:“或許掌門另有安排?!?p> 謝無虞看著談禮眼中的陰霾,點到為止,沒再多說些什么。
“現(xiàn)下兩儀殿內的弟子已經不多了,去看看師尊吧?!?p> 談禮下意識順著話音朝兩儀殿望去,剛才還人頭攢動的兩儀殿內如今果真空空如也,其中雕刻著天玄仙尊幾個字的靈位也顯得無比寂寥。
是了,以往這時辰,各峰弟子都會由峰主教導修煉。
“好?!?p> 二人結伴而行,進入殿內后,談禮在香案上取了幾炷香遞給謝無虞。
他來時殿內聞名而來沾光的弟子不少,因而也不便于在這種情形下祭拜師尊。
但不論凌霄宗會怎樣決定,他們身為師尊的弟子,不該對師尊的死視若無睹。
談禮與謝無虞二人并肩站在靈位前,謝無虞手執(zhí)三炷香,朝天玄的靈位拜了三拜——極其標準的祭拜禮。
父親因走火入魔而身死道消時,謝無虞也是這么做的。當時天玄就站在她身邊,教尚且年幼的她恭恭敬敬的對著父親的牌位拜了三拜。
那時,天玄對著父親的牌位承諾,一日為師終身為父,他會將謝無虞當做自己親生女兒來對待。
可惜,物是人非。如今,也輪到他了。
焚香的味道涌入鼻腔,謝無虞上前幾步將香插進香爐之中,靈位上“天玄仙尊”幾個蒼勁有力的字文就這么直挺挺撞入眼簾。
謝無虞忽的就笑開了,望著那靈位無聲道:
“師尊,走好。您的骨血,弟子會好好用的?!?p> 談禮緊隨其后,虔誠祭拜后將三炷香插入香爐之中,二人并未對視,目光卻都落在同一處上。
“師尊是因玄珠而亡?!闭劧Y看著天玄的靈位,似乎是下定了什么決心,“所以在玄珠下落未定以前,我會盡可能為自己爭取機會?!?p> 凌霄宗上上下下那么多弟子,掌門有所顧慮談禮能夠理解,但不認同。
凌霄宗給不了的公正,他來給。
一條性命不該就這樣平白逝去,如果當真是玄珠的原因,那么對于獲得玄珠的那個人來說也是一種致命的危險。
談禮側目望向謝無虞:“我知道師妹心性堅韌,即使明知玄珠有異,也斷然不會放過這個機會的?!?p> 所以他只囑咐謝無虞需要謹慎,并未想過說服她放棄。
謝無虞笑了:“師兄果然還是這么了解我。”
所有人都覺得謝無虞是個活不久的病秧子,這種議論聽的久了,有時連謝無虞自己都快要認命了。
再努力,又有什么用呢?
她改變不了天生的命格,也沒有適合修道的天賦,甚至上天對她的惡意從未少過,還要賜予她一身難醫(yī)的病骨。
可即使如此,她還是挺過來了。
滋養(yǎng)玄珠的那十幾年,她無數(shù)次疼的神志不清,無數(shù)次恨不能一死了之,可她都挺過來了。
她從沒有真正放棄過一絲一毫的希望。
視線中謝無虞蒼白的面容與師尊的靈位合于一處,談禮不免有些恍惚。
他想起初在兩儀峰看見謝無虞的那一日,稚嫩的小手牽著師尊的手,亦步亦趨的跟在后面,強裝冷靜卻仍掩飾不住緊張的喚他一聲師兄。
即使后來兩儀峰的弟子越來越多,但謝無虞仍是他第一個師妹,能被她喚一聲師兄的,也始終只有他一人。
原來時間已經過去這么久了啊。
“那便各憑本事吧,師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