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浮生

　　凌青指尖翻飛結(jié)印，手中環(huán)鈴被風(fēng)撞出幾聲脆響。

　　團(tuán)團(tuán)蝴蝶從她四周飛舞著，穿梭過風(fēng)雪落到四方祭臺的柱子上。驟然傳來陣陣遠(yuǎn)古低語，高低起伏應(yīng)和著她。

　　祭臺大開，從其中拋飛一道亮白弧線。

　　凌青雙手接住，此刻風(fēng)止：“你們好?。∥沂浅礻I第三代圣女凌青，借用圣書一覽，在此多謝諸位前輩們通融。”

　　系統(tǒng)：“叮咚！恭喜宿主，已扣除相應(yīng)的演技點(diǎn)，學(xué)會巫族的語言獲得巫族圣書一本，現(xiàn)剩下演技點(diǎn)50，請宿主再接再厲?！?p>　　書中嘩啦啦翻動，巫族的記載給凌青打開一道新世界的大門。

　　凌青暫時沒空計較扣除的演技點(diǎn)，完全沉浸進(jìn)去：“仙魔臺下的圣封...東方楓脖子上封魔印...更有上古秘術(shù)無情道修煉的功法....”

　　這些居然全部都有極其詳細(xì)的記載！

　　凌青隨意找個地方坐著，因關(guān)注師朝江她對無情道格外有興趣。

　　“所謂無情道首先就是斬斷俗塵親緣，舍去自我，無牽無掛。”

　　“不動情愛身則不傷，身不傷則無所破，無情道共有九重，第八重修到第九重大圓滿，有一情劫?！?p>　　“成功則世無匹敵，所向披靡。失敗則，墮入魔道，身死道消?？芍两駸o人能夠成功。是以列為禁術(shù)。”

　　凌青美眸驀地睜大，“這無情道風(fēng)險大回報高，難道不就是魔道的一種？師兄的無情道難道就是這本書傳教過去的？系統(tǒng)，哪里還記載這個無情道的修煉方法?！?p>　　系統(tǒng)：“此禁術(shù)源遠(yuǎn)流長，無從考證。只是被巫族收錄，不代表只有巫族知曉，興許也有其他和巫族一樣悠久的部族?！?p>　　這就屬于這個世界自動補(bǔ)全了。

　　先救東方楓為緊要。

　　凌青囫圇看完解蠱方法，收好巫書飛奔進(jìn)殿。

　　殿內(nèi)的東方楓正陷入柔軟的大床中，悠揚(yáng)異域精致華美的紗帳籠罩住他，凌青恍惚有點(diǎn)陌生，畢竟他過往一直睡在冰冷的稻草中。

　　見到她來，東方楓道：“師尊?！?p>　　凌青柔聲道：“楓兒，我之前把你送到百里長老那邊，他用靈力給你療愈了一番，如今睡了一覺身上還疼嗎？”

　　東方楓毫無感情：“師尊想聽疼就是疼，想聽不疼就是不疼?！?p>　　“我想聽你的真心話?！?p>　　“不疼?！?p>　　下一秒，東方楓舌尖壓了一塊東西，他歪頭瞧著面前清雅高華，冷傲靈動不可逼視的師尊。

　　凌青又問他，“你覺得，甜嗎？”

　　東方楓囫圇咽下去，舔了舔唇角：“甜，還有么？”

　　“沒有了?！绷枨嗍蘸霉墓牡奶前瑪傞_白皙掌心，“你覺得我這是真心話還是假心言?！?p>　　東方楓幽幽道：“師尊想要戲耍我，又有何難？”

　　“這樣啊..可我喂你糖哪里是戲耍你，只是怕你吃藥太苦哄哄你罷了?！?p>　　凌青帶著圣女微笑，扣扣搜搜又丟了一塊糖：“這糖是甜的沒有錯，你吞下去又怎么嘗的出味道？這就不是真心話。用你的牙，去感受。”

　　嘎嘣嘎嘣，東方楓嚼骨頭似的，嚼得渣都不剩。

　　凌青盯著他，問道，“再問一遍，甜嗎？”

　　“硬?！?p>　　凌青頓了頓，卻也算滿意，“這才是真心話。記好了，我是你的師尊，你是我的徒弟，之前種種都是為師對你的考驗，寶劍鋒從磨礪出，放眼古今，但凡成大才的哪一個不經(jīng)歷過一番殘酷磨礪。”

　　東方楓奇怪：“瘋從魔力出？”

　　凌青臉不紅氣不喘：“對，沒錯！鋒讀音同楓，這也是我對你的期許。這幾年的難關(guān)你闖過去了，我感到特別的欣慰?！?p>　　系統(tǒng)：“恭喜宿主臉皮厚度值+30，演技點(diǎn)+30，獲得‘萬般漏洞，自圓其說’成就?！?p>　　你以為我想啊？！

　　要不是原主做得太過分了，只能瞎編找補(bǔ)一下。

　　凌青說出來都覺得燥得慌，胡亂摸了摸他的褥子，關(guān)懷臉道：“楓兒啊，這地方你住得還習(xí)慣嗎？這里還有我兩個侍女，叫做花奇花怪，以后這里就是你的家了?！?p>　　東方楓瞇了瞇眼：“聽起來稀罕。”

　　“我說的話你信嗎？”

　　“不信。”

　　“....很好，我相信這是你的真心話，也難為你說個明白，你早些休息吧，你的蠱蟲我會及早設(shè)法替你解了?！?p>　　凌青心里要吐血，面上繼續(xù)保持溫柔笑意，“明天一早，我再來看你?！?p>　　出去，關(guān)緊門。

　　凌青背靠著門框，那種對峙的緊張感才下來：“他出了圣池，遭受了十四年的歧視和痛苦，這一切的來源大部分就是我這個罪魁禍?zhǔn)?，我短時間根本無法做到他對我產(chǎn)生改觀?！?p>　　凌青：“小說中我怎么死的？皮都被扒了，他拿著我雕花玩兒是嗎？現(xiàn)在怎么辦，他連人性都一竅不通，我說什么他附和什么，不在意也沒有喜惡，我到底要怎么把他引領(lǐng)到正途？！”

　　系統(tǒng)：“現(xiàn)在殺還來得及?！?p>　　“殺殺殺，一天到晚就知道殺殺殺。簡單粗暴，你就是個沒有感情的系統(tǒng)?！?p>　　凌青走了出去：“你真的敢保證，日后真有蒼生危機(jī)的那一刻，全部都是魔神出世惹的禍嗎？沒準(zhǔn)沒有他，還會有小魔仙，小魔尊，小魔頭。有什么因就有什么果，他現(xiàn)在受這么多苦，固然會想掀起腥風(fēng)血雨。有時候不通人性也是好事，我只要改變他不能修煉這個問題，他修行仙家法術(shù)，死命給他灌輸做個好人，或許就是根正苗紅的小青年?！?p>　　“如若他有選擇，卻不能改，我做師尊的，會親手殺了他?！?p>　　翌日。

　　水平如鏡，澄澈無比，靈氣沸騰飄出縷縷白煙。

　　這就是圣池，圣池的概念起源于巫族，意思是圣潔的水能夠洗滌所有的罪惡。

　　巫族對于罪惡一向是寬恕為主，懲治為輔。

　　現(xiàn)在朝天闕的圣池，可以說是另一種意義上的圣池。少了巫族族人的崇拜性質(zhì)，經(jīng)過最精純的靈氣沉淀，其中靈力蘊(yùn)含更是比之多出百倍。

　　凌青每每置身于這廣闊的靈氣桑拿里，會有一種思考：“假如把一頭豬放在朝天闕，日侵夜浸，能不能得到一頭豬仙？”

　　很顯然，沒有豬，只有東方楓這個小少年。

　　東方楓解蠱的方法就是泡圣水，如今他下水已經(jīng)有一段時間了。

　　圣池本還有一株圣蓮，那曾經(jīng)是反派楓哥嬰兒形態(tài)待的地方，目的是凈化他散開的魔氣。

　　凌青猛然反應(yīng)過來：“完犢子了，我在外面推詳半天我的步驟有沒有做錯，卻忘記東方楓的弱點(diǎn)就是圣池的水粘上匕首就可以殺死他，他如今泡在克制他的圣水里，還不得泡脫一層血肉?！?p>　　凌青又是掌心拍了一下腦袋，“我為什么沒有留心這個，巫書上的固然是方法，可是我也要考慮他能不能承受得住?。　?p>　　花瓣遮掩住池水，看不清下面的動靜。

　　凌青喊了他好幾遍，沒想到水面破開，東方楓直接站起來，赤條條道：“師尊。”

　　少年的下頜還在滴水，肩頸勾勒的線條特別清晰，再往下就是緊實(shí)的腰腹，再往下...

　　打住打住不能往下了!

　　別看凌青人好端端的站著，思緒已經(jīng)電馳而出，“你感覺....那個，楓兒，你和我說話，你先得把衣服穿好啊！”

　　他還真是不通人事，連一點(diǎn)羞恥感都沒有。直接在她三界第一美人面前遛東西。

　　不得不說，年紀(jì)輕輕資本超雄厚。

　　凌青轉(zhuǎn)身，暗道：“我起碼要起個加倍的大針眼才配得上方才這幾眼。”又回頭瞧見東方楓鬼不丁的湊過來。

　　少年披著她給的黑袍，陰郁森寒的氣質(zhì)，整個好一朵剔透黑蓮花：“師尊，為什么要避開我？”

　　不然呢，要一直觀賞，要不要再畫下來給你裱個框？

　　凌青忍住翻白眼的沖動：“疼嗎？”

　　東方楓微微仰頭：“師尊，是想聽真心話還是假心言?！?p>　　凌青伸手幫他把一綹黑蛇般的頭發(fā)撥弄開，這期間不免觸及他刺骨的肌膚，能夠感受到他在微微戰(zhàn)栗。

　　魔氣和靈力相生相克。

　　他從出生起就是魔種，被圣水煎熬一百年，可現(xiàn)在泡著還是很疼很疼的啊。

　　凌青心軟了軟：“為什么要說假話，聽假話有什么用？你我之間，只有真心話。”

　　手被他用嘴唇輕輕碰了一下，很輕很淺。

　　凌青思緒恍惚，下一瞬間跌疼坐在池子邊緣，碎裂的骨頭聲音傳達(dá)到顱骨里面。

　　只見東方楓張開嘴直接一口咬斷她半個手掌，鮮血噴了出來。

　　痛痛痛！痛死人了！痛啊我靠我靠！

　　圣池之上有千只蝴蝶上上下下飛舞，蝶翼在東方楓那張冷白的臉上刮出道道血跡。

　　凌青咬著唇，品嘗的也是她自己的鮮血，滴答滴答。

　　一股鮮血勾勒東方楓的胸腔，沒入圣池。

　　東方楓松口道：“師尊到底想聽我說什么，玩什么把戲，搞什么花樣，弟子不喊疼，受得住的?！?p>　　凌青冒著冷汗，掐住手腕無法回答只能猛抽氣。

　　蝶影千殺對反派哥沒有殺意，一直兩人之間瘋狂地盤旋，帶起凜凜的風(fēng)雪，東方楓見她沒說話，掃過她腰間沒有抽出的風(fēng)螢，盯看著她，“師尊，你怎么眼角里又流水了。”

　　“....渾小子，那是眼淚，我痛的！”

　　“之前流的水也是痛的嗎？”

　　“那是心疼?！?p>　　“心疼，可我不明白。”

　　凌青眼尾綴著淚珠，咬著唇給自己左手治療，看著他道，“心疼就是，我心疼你無家可歸，無處可依，每次見你你都倒霉透頂，心疼你萬般都是命，半點(diǎn)不自主，憐你從頭到尾都不知道什么是笑，也不知道不笑該如何，你不知道什么是期許?！?p>　　“可是...可是我期許你?！?p>　　凌青一把攬住東方楓，咬著唇戰(zhàn)栗道：“楓兒，我期許你，朝天闕是你的家，為師是你的依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