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發(fā)生的太突然,等江沫反應過來的時候,周蘅衍已經(jīng)抓著她的手臂看了個干凈。
江沫倏地收回了手臂,整理了一下袖子,臉上的平靜已經(jīng)蕩然無存,留下的只有疏離:“你干什么?”
周蘅衍喉嚨滯澀,喉結滾動:“你這些傷是怎么來的?”
江沫浮起一個嘲諷的笑,那模樣和在環(huán)山公路上攔車的女孩重合,不加掩飾的不屑:“這重要嗎?我以后會遮好的,也不會讓別人看到。”
周蘅衍深深地看著她,江沫卻并不和他眼神交流,自然也看不到他眼里的疼惜和滔天怒意。
“能讓別人傷你成這樣,這十年你白活了?”周蘅衍話剛說出口就后悔了,他不知道該怎么緩解他看見那些傷口時的心情,千言萬語轉到嘴邊卻說出了一句不咸不淡的嘲諷。
江沫聳聳肩,無所謂道:“確實是白活了?!?p> 她風輕云淡的模樣,似乎對曾經(jīng)發(fā)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毫不在意,周蘅衍咬牙:“你能對自己的事情上點心嗎?”
江沫笑了,這回笑得毫不客氣,似乎這句話徹底激怒了。
她倏地抬起頭對上他的目光:“我身上的傷怎么來的,我這十年去了哪里,都是我的事情,我不需要向每個人解釋。你嫌我穿著簡陋,手的模樣丑陋,我都可以改。但是周總,你問這些,管得好像有點寬了?!?p> “我姓江是沒錯,但我也已經(jīng)跟你說明了我不會再回江家,雖然我很感激你的幫助,但如果我的存在和我的過去還是讓你很好奇,我也可以請辭?!?p> 她一口氣將話說完,空氣里是良久的沉默。
周蘅衍馳騁商場這幾年,為了穩(wěn)固自己手里的周氏,唇槍舌戰(zhàn)的情況不在少數(shù),沒有哪一次他占了下風。
但卻在這一刻徹底失了聲。
江沫站在他的面前,一雙杏眼里只有冷漠和疏離,還有因為被侵占了領域的怒意。
周蘅衍看了一會,深邃眼眸里的怒意已經(jīng)煙消云散,只剩下江沫看不懂的情緒。
劍拔弩張的氛圍里,江沫不確定是不是聽錯了——周蘅衍似乎從鼻腔里輕嘆一聲。
男人的聲音隨即傳來:“我不問了,你去休息吧。”
隨后他離開了廚房,留下江沫一人站在原地,捂著手臂的手指漸漸收緊。
她閉了閉眼,她其實早有預料——周蘅衍怎么會把她真的當成一個普通的雇員。她的身份并不以她的意志轉移,就連周蘅衍這樣的大人物也不能避免對她十年內發(fā)生的事情好奇。
所以才把她介紹給錢一舟吧?
只是她起初認為周蘅衍這樣的人應該不會有這樣的閑情去管一個被家族拋棄的落魄千金身上發(fā)生的事。
江沫不愿意承認,其實從她看見男人離開的背影后便已經(jīng)有點后悔了。
他想知道就讓他知道,三言兩語說完發(fā)生在她身上的事不就可以了?不過是獵奇心,人人都有。她現(xiàn)在還受雇于他,也沒忘記當初也是因為跟了他才能得以回海城,她也不過是想利用他。
回想他最后那個眼神,不像生氣也不像諷刺,倒有點像……哀怨?
江沫越想越后悔,感覺半夜都要爬起來說一句自己不是人。
她躊躇著往書房的方向走去,平日里半敞開的書房此刻已然緊閉。
房子靜悄悄的,連根針掉在地上都能聽得一清二楚。江沫不敢火上澆油,站在原地捏了捏手指,轉身回了房。
半夜。
晚上在大排檔飯吃得有點咸了,果不其然江沫被渴醒。
在床上看了會黑暗中的天花板,幾乎是瞬間就想到了幾個小時前發(fā)生的事。
真不是人啊,江沫。
江沫無聲哀嘆一聲,起身去廚房找水喝。
她沒開燈,落地窗外的月色淡淡地籠罩在房子里,走進廚房,水嘩啦啦的往杯子里灌,她接滿一杯仰頭喝了起來。
正接第二杯的時候,她眼尾忽然瞟到偌大的客廳沙發(fā)上坐著一個人影。
江沫嚇得差點連手里的杯子都給飛出去。
“周、周蘅衍?”她顫抖地對著那人影出聲。
人影似乎動了動,卻沒有說話。
江沫慌得不行,隔著距離,朦朧的月光看不清那人的臉,坐在沙發(fā)上也看不清身型。
短短幾秒沉寂像是要了江沫的命。
江沫水也不敢喝了,將杯子往水池子里一扔,自己的房間是不可能回的,因為必須要經(jīng)過客廳,她扭頭就往反方向的周蘅衍臥室奔去。
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那人影低語了兩句,甚至還朝著她走了過來。存放在她腦海里關于那些久遠的恐怖電影的畫面忽然就齊刷刷冒了出來。
江沫忍住尖叫,直接扭開了周蘅衍的房門。
一個閃身就飛進了房內,反手“嘭”地關上了房門。
周蘅衍的房間她來過,但卻沒有這么晚造訪過這里,此刻房間里面靜悄悄的,銀黑色的床上四件套在月光下顯得矜貴高雅——唯獨不見主人的蹤影。
江沫心下覺得不妙,探頭朝衛(wèi)生間的方向喊了句:“周蘅衍?”
誰知隔著一道主臥門外,男人的聲音傳來:“家里沒進賊。”
江沫:“……”
她緩緩擰開了門把手,看見周蘅衍站在門口,臉上的表情晦暗不明。
“呵呵,對不起,我以為……你怎么不出聲?。俊苯瓡氲絼偛诺漠嬅嬉琅f有些心驚膽戰(zhàn)。
“我說了句嗯,你就見鬼一樣跑了?!蹦腥说穆曇粼诤谝估锞従?,江沫這才有了些真實的安全感。江沫退出房,周蘅衍似乎并不急著進去。
江沫想到他一個人坐在沙發(fā)上的模樣,忽然覺出一分落寞的味道,她撓了撓頭:“你怎么一個人坐在客廳里?”
男人并不答話,只靜靜低頭看她。
夜色濃重深沉,男人的目光落下,長睫下的眼眸忽地多了兩分說不清的深情。
江沫心跳忽然加快,覺得自己一定是瘋了,深情?也是,周蘅衍這張臉看狗,狗也會覺得他深情吧?
沒察覺到把自己也罵進去的江沫清了清嗓子:“那個、今天晚上的事我先說句對不起,你想知道什么我改天都告訴你,今天有點晚了,我先回去了?!?p> 一口氣說完,轉身就走。
周蘅衍卻忽然抓住了她的手臂,江沫渾身一震,卻聽男人的聲音沉沉:“不用了,我只是希望你……多在乎點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