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藤蔓向上

第二二〇章 南樛一號

藤蔓向上 咖啡和白蘭地 2040 2025-01-21 21:00:00

  小女孩一個趔趄往前,差點摔倒。

  她感到莫名其妙,怔怔地望了奚午蔓幾秒,到底懼怕后者陰冷的眼神。

  “姑姑,晚安?!毙∨⒄f著,又看看那位高大的陌生人,更是打了個哆嗦。

  這人真是莫名其妙,像鬼一樣笑。

  她急忙從陌生人身旁跑過,輕輕推開廟門進去。有鬼在身后追一樣。

  門內(nèi),小孩子的腳步聲消失不見。

  少年雙手插進褲兜,低頭輕笑出聲。

  “怎么了嗎?”奚午蔓問。

  少年抬眼,淺笑不帶感情:“我剛剛聽那位小姑娘叫您姑姑。她為什么叫您姑姑?”

  “她是奚午修的女兒?!?p>  “她叫什么名字?”

  “師皎皎?!?p>  “師皎皎?!鄙倌贻p聲重復(fù),沉思兩秒,依舊是不帶感情的淺笑,“不姓奚的話,她沒有資格叫您姑姑?!?p>  “一個稱呼而已?!鞭晌缏幌胩_這話題。

  這點,少年與她不謀而合。

  “剛剛那位小姑娘,她的生日是八月十七日。八月十八日,我父親會到C國。”少年話音一轉(zhuǎn),“我來之前,父親特意囑咐,讓我一定要拜訪蔓姑姑?!?p>  他右手一抬,旁邊的黑暗中走上來兩個人高馬大的家伙,各捧著一個禮盒。

  精雕小葉紫檀,柔軟的深色絨布。

  一盒龍泉印泥和一枚點翠胸針。

  “這是晚輩的一點心意,請您笑納?!鄙倌暾f。

  不用說謝謝,不用說我很喜歡,不需要任何客套話。

  “不知道你父親叫什么名字?”奚午蔓問得直接。

  “奚午逸。”少年毫不意外,“您一定也不知道我是誰。”

  “抱歉。”隨口客氣一句,奚午蔓大方承認,“我確實不知道你叫什么?!?p>  “阿柢?!彼f,“奚煬柢?!?p>  星空在轉(zhuǎn)動。

  十六歲的少年。他說,他叫奚午承。

  奚午蔓的太陽穴突然痛得厲害。

  用掌心壓了壓太陽穴,壓下小珠子的躁動,奚午蔓深吸一口氣,笑著問:“你在這邊上學(xué)嗎?”

  奚煬柢搖搖頭,說:“父親讓我來這邊處理楚修女兒的事?!?p>  “噢?!鞭晌缏惶掳?,明知故問,“你來接她回A國?”

  “我只負責辦理手續(xù)?!?p>  “有什么需要我?guī)兔???p>  “暫時沒有,除了之后父親來到這邊,您能賞臉一起吃個飯。”

  奚午蔓若有所思地點點頭,轉(zhuǎn)而問:“你住哪?”

  “南樛一號。”奚煬柢說,“周寘行周先生家里?!?p>  晚風輕輕。

  星空在轉(zhuǎn)動。攝影師耗費幾個時辰,拍出一幅可以出展的星軌圖。

  奚午蔓在桌前坐到天明,長時間盯著電腦的眼睛都瞇成了一條縫,終于完成白天的工作。

  白日也是勤勤懇懇,盡可能快地完成當日的工作,為了晚上有時間跟周寘行一起吃頓飯。

  感謝周二爺對皎皎的照顧,這當然不是唯一的目的。只是這個理由比較說得過去。

  周二爺?shù)勾髿?,揚手說舉手之勞而已。

  “您的舉手之勞,于我可是大恩。”奚午蔓說。

  “我倒希望你把我當成朋友?!焙吞@的周二爺。

  奚午蔓笑笑,說:“我一向不跟朋友客氣?!?p>  “你也不用跟我客氣。”

  “我經(jīng)常找朋友幫忙?!?p>  “我求之不得?!?p>  “我最近在研讀C國主流宗教的典籍。”奚午蔓毫不客氣,“但有的東西我看不太懂?!?p>  周二爺眉頭微抬:“所以?”

  “所以,我想請您幫我介紹一位老師?!?p>  “廟里的住持不好嗎?”

  “廟里的師父都太忙了,而且我感覺我那些問題都不入流,不好意思浪費師父們的時間?!?p>  周二爺認真思考片刻,問得也認真:“你要不嫌棄,也許我們可以討論討論?”

  奚午蔓眼睛一亮,雙手合十,露出驚喜的表情。

  “可以嗎?”

  周二爺點頭:“只要你不嫌棄?!?p>  “那可真是太感謝了?!?p>  那時,奚午蔓嘴上說著,心里卻遠沒有所表現(xiàn)出的萬分之一的喜悅。

  她暗暗盤算著師皎皎的事,許是執(zhí)念太深,又或是疲倦所致,她眼底涌現(xiàn)出與半分鐘前那近乎天真的欣喜完全不搭的狠戾。

  城府頗深的周二爺當然知道她有別的目的。但是正如周二爺在她不知道的地方所說,她高興最好。

  朋友嘛,互幫互助,互相成全。他高興最好。

  南樛一號,周寘行周先生的家,二樓巨大的藏書室,有一個書架上擺滿了宗教典籍。C文原版。

  奚午蔓的語言能力倒不差,看著還是費勁。專有名詞太多,好多東西都有故作高深的嫌疑。

  好在有周二爺。和藹可親的周二爺。

  陽光從百葉窗的縫隙透進,再穿過一層薄紗簾,趴到地板上時,累壞了,歇了半天,又開始慢慢蠕動,漸漸染上紅。

  陽光最烈的時候,書房也里毫無室外的熱。

  奚午蔓不曾像現(xiàn)在這樣愛寫字,和藹的周二爺耐心教她金文,慢慢為她研墨。

  她要求學(xué)的第一個字是他的姓,在書上看過的那個古老的奴隸制王朝,然后他寫下寘,然后她跟著寫行,然后他教她卷卷采耳。

  她慢慢地寫,慢慢地,泉水在流,忘了心跳。

  她終于記住他的姓名。周寘行。

  舌尖輕輕上卷,觸及硬腭,蜻蜓點水的一下,舌尖再上卷,滑過硬腭,畫一個弧,抵到下齒背,停住。

  肌肉記憶,一輩子都不會出錯。就像畫筆在她手中,怎么也不會失控。

  大多時候,她十七點到南樛一號看書,二十至二十一點是周寘行陪她練字的時間。二十一點以后,她請教,C國的宗教、歷史、文化習(xí)俗。至深夜。

  學(xué)習(xí)到再晚,她都會回自己的住處。哪怕早上見到奚煬柢的概率更高,她也堅持不在南樛一號過夜。

  要是小侄女早上起來不見她,恐怕會哭鼻子。她說。

  她清楚師皎皎不會哭鼻子,小女孩好像在媽媽下葬那天流干了所有眼淚,變得堅強得異常。

  奚午蔓只是不愿將自己的意圖暴露得太明顯。她不認為周寘行會樂意被當成蔥頭。

  周寘行從不多問。奚午蔓要回去,他就差人送她。

  她要來,他就差人接她。

  她要做什么,他盡力幫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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