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再現(xiàn)夢中的四個畫面
到了晚上十一點左右,寧微月才回到紫竹別院,庭中竹生得極好,月影下同風(fēng)歡快作舞,墻下是新翻的泥土,空氣中混雜著兩種味道,也不知道是誰在那塊移植了些百合花。
門口留著燈光暖人的小夜燈,四下寂靜,靜悄悄的,一股暖流涌過心頭。
推開門一看,客廳沒有人,卻開著燈,沒有什么人,寧微月只當(dāng)劉姨走的時候忘光了。
夜風(fēng)襲人,門口的風(fēng)莫名吹得她一顫,女人撩了下頭發(fā),將風(fēng)衣脫下,搭于手臂。
看來,今晚醉的人不止喜喜。
剛要上樓去,偏廳里傳來陣腳步聲,寧微月動作一頓,抓著樓梯扶柵的手用力收緊。
“寧小姐,回來了啊。”劉姨一臉和藹地笑著,她身高一米六幾的樣子,微胖,穿著樸素?zé)o華,很干凈,“那我就放心。”
老宅里的阿姨總是會板著一張臉,在小時候的記憶中,她從來不會笑,像爺爺一樣,很吝嗇笑容。
家里除了媽媽,也只有小叔和奶奶一直對自己很親近,幾年前小叔卻因為那件事被爺爺強制送去英國,并且斷絕了家里任何人跟他有聯(lián)系的可能。
以前不懂,現(xiàn)在稍窺見其中玄機,那是對小叔的一種限制,也是一種保護。
思緒回歸,寧微月回頭見是劉姨,心中松了口氣,畢竟她目前還不想跟爺爺鬧僵,她跟小叔不一樣,如果小叔在的話,或許她根本不需要用這種方法才能出來,轉(zhuǎn)念一想又不解道:“不是說了不用等我嗎?”
她能看著劉姨眼中真摯的關(guān)心,心頭一震,下意識想躲開。
在家里習(xí)慣了漠然,在公司看慣了嚴(yán)肅,倒有些不適應(yīng)陌生人的樸拙了。
劉姨卻似乎沒有看出寧微月的不自在,端著杯牛奶走上去給她,“你也別怪我多事,現(xiàn)在的年輕人在外面容易出意外,你跟我女兒一般年紀(jì),我這心里頭不放心,還有睡前喝杯牛奶,睡得好?!彼Z重心長道,不難聽出其中的真誠。
劉姨說完就回房間了,路上碎碎念念道:“我這年紀(jì),比不得你們這些年輕人啦,哎呀,困了哦,還是年輕人好,精氣神足,能力也強?!?p> 寧微月笑而不語。
進了房間的寧微月隨手將牛奶放在桌上,轉(zhuǎn)身去衛(wèi)生間洗漱。
不久后才出來,看著那邊乳白色的牛奶發(fā)愣,是多久沒有這樣過了呢?
記不清了。
睡前喝牛奶的習(xí)慣,她早就沒有了,白費了劉姨的心思。
她收回視線,掀開被子,靠著床頭,打算復(fù)盤一下記憶。那句奇怪的聲音不像假的,那些悲慘的畫面太真實了,是一想起就會劇痛的畫面。
每個畫面都是一個人的死亡點或悲劇點,第一個是母親車禍死亡,雨天路滑,在山路拐彎處車子不受控制墜下了公路。
她并不在場,絕對沒有過這個記憶,但根據(jù)公安描述卻十分符合。
可畫面中不為人知的是還有其他人在場,那個人緊隨媽媽的車,明明在車禍現(xiàn)場卻沒有施以援手。
那個人穿著黑色雨衣,看不清長相,看他身形高大,應(yīng)該是個男人。只見公路下的媽媽流著血,艱難地爬出來,看見他臉上一陣欣喜,她向他發(fā)出求救,“救…救我?!鄙砩咸戳耍穆曇舳荚陬澏?,雨聲太大了,雷霆乍響,讓人聽不清她的聲音。
而且她至今都沒想明白到底是什么讓媽媽不顧晚上大雨就獨自出門,也不知道那次出行的目的地到底是哪里。
第二個畫面是云枳墜樓,分不清是在哪,只知道當(dāng)時在場的還有宋嶼臣和徐欣然。云枳似乎被什么激得失去了理智,臉上是瘋狂的笑,情緒過激,向來在熒幕面前注重形象她只穿了套破爛不堪的藍白色病服。
不過一會,上來一群不認(rèn)識的人,嚷嚷著要云枳跳下去,后面人群中說了句“謝昀程都因為你死了,謝家都亡了,你怎么好意思還在精神病院茍活?”,云枳聽后情緒失控,義無反顧地向后倒去,畫面中的我聽見也是愣住了,完全沒來得及去拉云枳。
第三個畫面是關(guān)于肖淺喜的,男人是背對著她的視角,看不到臉。
他跟肖淺喜在一個房間里爭吵,有女人撕心裂肺地質(zhì)問,有男人不耐煩地轉(zhuǎn)頭不語,還有搖籃里孩子的哭鬧聲。信息量不多,最后的畫面停留在了肖淺喜哄著哭鬧的孩子,失魂落魄地坐在地上。
最是追求藝術(shù)美感的她,發(fā)絲凌亂不堪,臉上也是未干的淚痕。
第四個畫面跟奶奶有關(guān),在市中心醫(yī)院的走廊里,寧微月死死拽著安絨的手,企圖與死神對抗。
慌忙的腳步聲逐漸遠去,她與奶奶被一扇門隔開,寧微月背靠墻壁,雙目無神地蹲下,十指交叉放于額頭前,淚水如珠,在沉默中祈禱上天的憐惜。
“我本不信鬼神之說?!?p> 寧微月不知道該怎么看待這些驚人的畫面,真實感太強,每一幕都是窒息般的痛。
今晚肖淺喜的買醉讓她有了危機感,或許真的該查查媽媽那件事了,說不定能找出什么線索對應(yīng)起來,以驗夢境的真?zhèn)巍?p> “作為一個唯物主義者,我原是不信的,可偏偏它總是揮之不去?!?p> 寧微月揉了揉腦袋,她在肖淺喜家里突然陣痛不是單純的痛,她腦子里又閃過那四個畫面,似乎在提示她一樣。
她搬出去除了是想要擺脫寧遠征和爺爺?shù)谋O(jiān)視外,她還打算親自查查媽媽那件事,不管是意外還是人為,她總要弄清楚來龍去脈。
當(dāng)年那件事經(jīng)過多方嚴(yán)查,最后的結(jié)果都是一樣的,爺爺查的是,舅舅查的也是。
但她卻不相信意外,事發(fā)前溫以楠還在為她做生日蛋糕,等寧遠征回來就可以點蠟燭許愿。
突然接到電話變了神色,匆匆交代她有事去老宅找奶奶就拿了車鑰匙出門去。
當(dāng)年警方還給了個信息——剎車失靈??杉依锏能嚩加卸〞r檢查維修,還偏偏那么巧,在那之后,負(fù)責(zé)的傭人就失蹤了。
查不到什么其他東西,只好就此結(jié)案,溫家和她這么多年也沒放棄,暗地里派人找那傭人的下落。
人慣會折磨自己,用一切未證實的想象。
這天晚上不再像之前那般安然入睡。
今晚的夜色無邊,溫柔撩人,卻安撫不了人心中的不安情緒,或許最后真的放心睡著只有喝醉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