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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山宴

第十六章 銅鏡(十四)

林山宴 吉風(fēng)可 2132 2024-12-22 07:13:00

  原來你就是夢境本身凝聚出的,所以你可以改變夢境,你的身體就是與夢境同在的白光。

  那黑氣.....也許就是無數(shù)人真實的邪念在夢境中滋生出的骯臟之物。

  王天鳴被夢境中林清越化作的白光晃得睜不開眼。

  待她再睜眼時,眼前光景已經(jīng)變了。

  終于是她熟悉的關(guān)東冬季,雪花如萬千銀蝶狂舞,自鉛灰色的蒼穹紛紛揚揚灑落。

  面前也是她熟悉的街道了。

  街巷之中,積雪迅速堆積,沒過腳踝,繼而沒過小腿。

  一身青衣的林清越,臂彎里輕輕抱著一個嬰兒,緩緩地行走在關(guān)東的漫天大雪之中。

  那青衣在潔白無垠的雪世界里,顯得格外醒目,衣袂邊緣已被飄落的雪花漸漸浸濕,卻也不減他身姿的挺拔與從容。

  嬰兒被厚實的襁褓緊緊裹著,小臉露在外面,粉嫩的肌膚與周圍的冰雪形成鮮明對比。

  林清越的腳步沉穩(wěn)而緩慢,每一步落下,都會在及膝的深雪中踏出一個清晰的腳印,隨后又被紛紛揚揚的大雪迅速填滿。

  他微微低頭,目光溫柔地落在嬰兒的臉上,似乎在這冰天雪地之中,唯有懷中的小生命才是他的全部世界。

  雪花不斷地落在他的肩頭、發(fā)頂,他卻渾然不覺,只是一心護著嬰兒,向著遠方那被大雪模糊了輪廓的目的地堅定地前行,仿佛要帶著這新生的希望穿越這寒冷與孤寂的風(fēng)雪之境。

  在紛飛的大雪中,他匆匆穿過數(shù)條蜿蜒的街巷。

  終于,他在一座略顯破舊的泥土房前站定。

  這座房子的墻壁因歲月的侵蝕而斑駁陸離,屋頂?shù)拿┎菀脖环e雪壓得微微下陷。

  林清越抬起手,略顯急促地叩響了那扇有些歪斜的木門。片刻后,門“吱呀”一聲緩緩打開,一位老婦出現(xiàn)在門口。她的眼睛渾濁不清,視力顯然不佳,只能微微瞇著眼,努力辨認著來人。

  林清越的臉上露出一絲溫和,小心翼翼地將懷中的嬰兒遞向老婦,聲音輕柔且?guī)е鴰追謶┣校骸按蠼悖闊┠?。這孩子……需得托付于您照料?!?p>  老婦雖眼神不好,但仍本能地伸出手,接過嬰兒,嘴里喃喃著:“放心吧,孩子到了我這兒,定不會受委屈。我這福田院收留過好些孩子呢,有的長大了出息了,還在府衙里謀生呢?!?p>  林清越看著老婦懷中的嬰兒,目光中閃過一絲不舍。

  “不過,她叫什么?日后若問起父母身份,我該如何說。”

  “無父母,無親人。名字,便叫天鳴,王天鳴?!?p>  “真不像姑娘家的名字,不然取個更好的?”

  “她就叫這個。”

  隨后林清越轉(zhuǎn)身,再次沒入那茫茫的大雪之中,“撫養(yǎng)她的銀票我會月月送來,但您不必提及我”。

  王天鳴目睹這些,瞪大了雙眸,眼中滿是詫異之色。

  這里正是她長大的地方,她就是與好些棄嬰一起長大的,年歲小時被欺負,便遇到了朱藍山幫她出頭。養(yǎng)大她的姨娘總騙她爹娘在何處何處死了埋在了后山,她還真就年年歲歲按時去祭拜,現(xiàn)在想來,她拜祭的到底是誰家爹娘啊.......

  紛飛的大雪模糊了她的視線,她就那樣呆呆地望著林清越一步一步向著大雪深處走去,她的心仿佛被一只無形的手揪緊了。

  她張了張嘴,想要呼喊些什么,卻發(fā)現(xiàn)喉嚨像是被堵住了一般,發(fā)不出半點聲音。

  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那身著青衣的身影在漫天飛雪中漸漸變小,直至徹底消失在街巷的盡頭,徒留下她一人站在原地,耳畔唯有呼嘯的風(fēng)雪聲。

  我是你帶來這里的?

  你是夢境本身,我是為你而生的人。

  難道我,生生世世都是為你而生嗎。

  怔然之際,王天鳴只覺頭腦一陣嗡鳴,嘈雜混亂。

  就在這時,林清越過往那熟悉的聲音仿佛穿越了重重風(fēng)雪,穿過這混沌的思緒,悠悠然在她耳畔響起:

  “天鳴,你可以做你自己的?!?p>  “不是你陪著我,而是我需要你,誒,我說了寫字不要沾那么多墨水呀。”

  “夜行夢中的幾條勸誡可都記清了?唉,怎么又忘了,第一條:未來現(xiàn)在與過去是同時存在的......”

  那聲音,或低沉,或溫柔,往昔種種與之相伴的畫面也隨之在眼前不斷浮現(xiàn)。

  可此刻,卻又透著一種難以言說的虛幻感,讓王天鳴一時分不清是真實還是幻夢,只能愣愣地站在原地,沉浸在那聲音編織的回憶與謎團之中。

  王天鳴捂著耳朵,煩躁地發(fā)出一聲尖叫。

  須臾間,她像是從一場冗長且迷離的夢境中驟然驚醒一般,猛地睜開雙眼。

  那眼中還殘留著些許懵懂與茫然,她呆呆坐起身來,眼神有些失焦地環(huán)顧四周。

  入目的還是朱藍山那熟悉的房間,回到現(xiàn)實了!

  可原本應(yīng)該在身邊的林清越和朱藍山卻都沒了蹤影。

  床榻一側(cè)的被褥已變得凌亂,似是有人匆忙離開留下的痕跡。

  王天鳴的心跳陡然加快,連忙下床要去找人,就在她走到門口之際,忽然聽到一聲脆響。

  呼啦——她自室內(nèi)推開一扇門,進入了臥房里的偏廳。

  只見朱藍山背對著她,身側(cè)站在懶洋洋面容慘白的林清越,門口是滿臉傷痕的郭文照。

  而原本靜靜放置在雕花木架之上的銅鏡正被朱藍山摔在了地上。

  隨著“哐當(dāng)”那聲巨響,銅鏡一道裂痕如閃電般劃過鏡面,瞬間將那原本完整的影像切割得支離破碎。

  破碎的鏡片紛紛揚揚灑落一地,有的還閃爍著微弱的光亮,有的則已黯淡無光,它們相互堆疊、碰撞,發(fā)出清脆而又哀傷的聲響。

  曾經(jīng)映照過無數(shù)容顏與故事的銅鏡,就這樣在剎那間化為一堆殘片,只留下無盡的寂寥與荒蕪。

  朱藍山雙目通紅,如有淚,他緩緩蹲在地上,看到鏡子碎裂后露出一塊封在其中多年的錦布,攤開來一看,其上血字早已暗如砂紅:

  蘭芷,洛城

  錦兒,金陵,

  曉紅,臨安

  楚汐,會稽

  .......上面布滿了密密麻麻的小字,一行行、一列列,猶如細密的蟻群排列著。

  這些小字承載著幾十余位姑娘的故事,每一個名字的背后,仿佛都有著一段或溫婉、或熱烈的過往,而與之對應(yīng)的來處,更是勾勒出她們曾經(jīng)生活的軌跡。

  她們皆是出自那聲名遠揚卻又惡心的九重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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