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何等的幸運,因此我感到了恐慌?!?p> “我舍不得他們的耀眼,卻又不愿意讓自己染上色彩?!?p> 唐年年看著茶杯中自己的倒影釋然一笑:
“我害怕受傷,所以拒絕了一切感情?!?p> “我害怕失去,所以逼迫自己承擔(dān)責(zé)任?!?p> “我心中空茫,留不下任何人的身影?!?p> “原來這才是我。”
一直縈繞在唐年年心中的郁氣終于散去了,她長舒一口郁氣后看著白玉蟬說:“祁妄說得對,你們都太心軟了,把我當易碎品一樣遷就保護著,讓我一直被困在原地?!?p> “能認識你們真是太好了。”
“檀越能解開心結(jié)便好?!卑子裣s其實還有話未說完,他覺得唐年年并非薄情之人,他曾經(jīng)見過這樣的人,那是一個習(xí)慣了孤獨的人,因為習(xí)慣了孤獨反而不知道該如何去接受別人的感情,于是便表現(xiàn)得愈加薄情。
這樣的人是很難改變的,所以白玉蟬不打算說出這番話,否則也不過是徒增煩惱。
“剛剛說了那么多,都在說我,我們不如聊聊別的吧?!碧颇昴暧X得白玉蟬這個人真的非常適合交流,明明跟她差不多大,卻總覺得他眼界開闊心態(tài)祥和,這難道就是佛修嗎?
“檀越想聊什么?”白玉蟬自然是應(yīng)允的。
唐年年搖頭晃腦的認真思考,想著想著神色又沉悶起來:“季師伯明明那么重視天赟哥,為什么他卻放心魔離開了呢?”
“貧僧不曾見過許施主,但是想來許施主應(yīng)當是個極好的人吧。”白玉蟬回想起他看到的那耀眼的殘魂有些遺憾的說。
“對!天赟哥可好了,我們?nèi)濉碧颇昴晖nD了一下又繼續(xù)笑著說:“我們?nèi)宓娜硕枷矚g他?!?p> “后來到了太玄仙宗,無涯居的先生們最喜歡的也是他?!?p> “好多好多人都喜歡他——”哪怕是祁妄那樣的人,對著許天赟都要顯得熱情幾分。
等等,這人設(shè)不就是白月光嗎?!唐年年突然震驚。
“沒能早些認識許施主真是貧僧的遺憾?!卑子裣s說。
“他跟你肯定很合得來!”唐年年贊同的說道,隨后又略帶小心的問:“他,真的很想死嗎?”
“許施主確有赴死之心?!卑子裣s慢慢的撥動佛珠:“想來列缺道君一早便料到了這個結(jié)果?!?p> “活著不好嗎?”唐年年趴到桌上:“活著才有希望啊,他甚至都不回去看看,也許那些事情并沒有發(fā)生呢?卜算這種事情這么虛無縹緲的……”
白玉蟬搖頭:“檀越認為卜算是虛無縹緲的嗎?”
“我就說說嘛~”唐年年憋嘴,在瑞豐村時,她是半信半疑的,但是她不敢不走,來了修真界認識了長庚星主,她便不再懷疑了。
白玉蟬:“檀越連自己都無法說服的事情,許施主必然也不會相信。”
“那也不該把心魔放走??!”說到這里唐年年就氣,只要把人留下來,萬一哪天許天赟就想通了呢?!
“魔氣容易侵蝕靈修的神識,來潯麟秘境的大多都是修為低下的修士,若是將他留下,恐怕會怨聲四起?!卑子裣s說:“同樣的,靈氣也會侵蝕魔氣,魔修留在修真界得不到魔氣補充便會很容易失去理智變成只知道殺戮的瘋子,所以魔修一向不喜歡來修真界?!?p> “???”唐年年一臉疑惑:“那仙魔大戰(zhàn)是怎么來的?”糟糕,她隱隱約約記得好像百騫先生有科普過,但是她那時重火決剛好要突破第二層,她認真的去調(diào)戲小火苗了,沒聽!
“因為赤魔淵?!焙迷诎子裣s是個有問必答的好和尚:“赤魔淵是上古時期眾多魔神隕落之地,那里的魔氣狂暴而又充滿攻擊,心智不堅定的靈修觸碰到一絲便有可能滋生心魔,而魔修接觸后便會狂躁失去理智。”
“七千年前,赤魔淵的結(jié)界破損,游蕩在赤魔淵的無數(shù)魔修傾巢而出,這便是第一次仙魔大戰(zhàn)?!?p> 唐年年:“既然會失去理智,為什么他們還要進赤魔淵?”
白玉蟬看了唐年年一眼,唐年年仿佛在他眼里看到了一個不學(xué)無術(shù)的自己:“魔修并不討厭失去理智,他們討厭的是靈氣,靈氣會削弱他們,而魔氣會讓他們變得更強。”
“原,原來如此?!碧颇昴暧樣?,不好意思的斜眼看屋頂。
隨后唐年年又猛的一拍桌子:“不對啊,這樣說來魔修就是咱們的敵人啊,我看你對那個心魔一點意見都沒有誒!”
白玉蟬聞言笑道:“戰(zhàn)場上是敵人,為惡者是敵,作倀者是敵……而許,不,是宋施主在貧僧眼里也不過是萬千修士中的一位罷了。”
“那要是他以后變成十惡不赦的大魔頭,你不得哭死?!碧颇昴赅粥止竟?。
“哈哈……”白玉蟬笑出了聲,隨即衣袖擋臉掩飾笑容,然而眼中的笑意怎么也止不?。骸懊總€人都有自己的緣法,倘若哪天宋施主真變成十惡不赦之人,那便是貧僧的緣法了。”
唐年年:“可是佛修不是以除魔衛(wèi)道為己任嗎?”
“何為佛,何為魔?魔為惡,佛為善?非也。”
“當是惡為魔,善為佛?!?p> “魔修難道還會做好事嗎?”唐年年覺得這跟她想象中不一樣,怎么是個佛修在跟一個道修說魔修不一定干壞事?。?!不應(yīng)該反過來嗎?
“人不可有偏見之心?!卑子裣s嚴肅著一張臉說道。
“其實我也沒有。”唐年年小聲辯解:“我就是不爽天赟哥的身體被心魔霸占。”
“檀越明白便好。”白玉蟬又恢復(fù)了那副溫柔淺笑的模樣,他側(cè)頭看了看窗外:“倒是時辰不早了,檀越應(yīng)當回房歇息了。”
唐年年這才發(fā)現(xiàn)外面天居然都黑了,她趕緊站起來:“耽誤大師休息了,我這就走?!?p> “今日與檀越相談甚歡,貧僧很是欣喜。”白玉蟬站起來相送。
“說起來我們也算熟悉了,能不能不要這么客氣,你叫我年年吧。”唐年年走到門外轉(zhuǎn)身滿眼期待。
白玉蟬也不扭捏當即含笑道:“那年年便喚貧僧清慧即可?!?p> “好噠~清慧~”唐年年高高興興的叫了聲便飛速的跑了。
目送唐年年離開的白玉蟬笑著搖搖頭,關(guān)上門后手心一朵金色蓮花浮現(xiàn),將房間照的通透,他看著蓮花中心那一點微弱的綠光:“不知這變數(shù)能帶來什么樣的結(jié)果?!?p> 離秘境關(guān)閉還有一段時間,祁妄無事便自行離開去游歷了,唐年年想通后就想向顧笙歡道歉,于是便留了下來等她。
南源山是曾經(jīng)的天殛劍宗遺址,是數(shù)座浮空島跌落后匯聚而成的,占地面積非常的廣闊。
天殛劍宗作為曾經(jīng)元崇界第二的大宗門,寶物眾多,全都隨著浮空島湮沒在了深處,因此哪怕過去這么多年,也時常會有修士來此地尋找機遇。
也因為如此,唐年年才沒有在等人的時候太過無聊。
唐年年不知道,顧笙歡早就離開了秘境,她沒有驚動任何人,只是給聞人荼巫留下傳音玉簡后便一個人離開了南源山,直到宋錦生被放走,她才跟著去了魔界。
她抵達魔界的時候正處于夜晚,魔界的月亮是血紅色的,照得整個地面都覆蓋了一層紅光。
魔界的入口只有一處,位于修真界西南方向的紅月城,紅月城的名字來源便是那受到魔界影響而變成紅色的月亮。紅月城外有一片黑色的石林,那便是魔界的入口。
入口處十分冷清,畢竟是連接兩界的地方,總會有些許靈氣滲透,會讓魔修感到不快。
顧笙歡目的明確的向前走著,一路上遇見了零零散散的魔修,他們卻仿佛沒看見一般無視了顧笙歡。
魔修一向不會壓抑自己的欲望,因此他們大多肆意而瘋狂,顧笙歡一路走來看到了不少爭斗。
魔界臨近出口的城市叫做末盡城,城市并不繁華,大多的魔修都不樂意去做那些煩碎的瑣事,他們有需求可以去修真界搶。
少數(shù)的店鋪便是那些被魔氣侵蝕又沒什么修煉天分的普通人經(jīng)營的,顧笙歡去的便是其中一座酒樓。
她徑直的踏上了酒樓的二層,然后看見了那個坐在窗邊看著月亮喝酒的宋錦生,她走過去坐到了他的對面。
宋錦生看不見顧笙歡,他自顧自的喝著魔酒,表情暢快而又輕松,喝著喝著他抱著酒壇從窗口飛了出去,顧笙歡跟著他來到了屋頂。
宋錦生悠閑的躺了下去,酒壇舉起傾倒,魔酒嘩嘩流下沾濕了他的頭發(fā)與衣襟,一口酒咽下他舉著酒壇對著月亮而敬:“還是魔界的月亮好看?!?p> 顧笙歡看著他想起了許天赟,上一世她把許天赟從心魔里拉出來后他是怎么想的呢?
肯定很恨她吧?不然也不會在之后義無反顧的入了魔界,殺了恩師,又走進了赤魔淵。
那個許天赟多么的瘋狂啊,瘋狂而又絕望,她記得后來見到他時,他整個人都已經(jīng)瀕臨破碎了。
他踏著鮮血凝成的道路就為了來問她一句話,他問她:“我,還活著嗎?”
她回道:“你還活著?!蹦菚r候她滿心想著要將師兄拉回來,卻從來沒想過師兄他愿不愿意,甚至因為師兄來找她而感到欣喜。
“這樣啊——”那時候的他連恨意都表達不出來了。
之后他就進了赤魔淵,直到徹底死去他都是瘋魔的。
“好好休息吧,師兄?!鳖欝蠚g蹲下伸手隔空摸了摸宋錦生的頭:
“這次不會有人打擾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