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6章 醒來
“怎么樣,阿桓?”
阿姝見慕容桓閉著眼,許久都沒說話,額頭上倒是冒出了許些汗珠來,而床榻上的蘇三郎卻是極為恐懼的張牙舞爪著,嘴里一直念叨:“不是我,我什么也不知道,我沒有害她們,都是周九郎……是他害的,是他!”
慕容桓睜開了眼,對阿姝道:“幫我問,問那些女孩子現(xiàn)在何處?她們如何了?”
阿姝點頭,立時也來到了蘇三郎的榻前,以誘導似的低沉聲音問道:“你沒有害她們,那她們怎會落得如此下場,她們現(xiàn)在何處?”
“還在那座宅院里,都死了,周九郎就不是人,他竟將刑房中的那些招術用在這些女孩子身上,她們不堪受辱,都跳井自殺了……都死了!”
“一定是她們,是她們來索命的來了,可是與我無關啊,我只是恰巧看見了而已……我不該回去的,如果不回去,就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不會看見,她們就不會來找我……”
“可我都聽到她們的哀求聲了,她們在求我救她們的命!”
“她們在求我……”
夢魘中的蘇三郎情緒越來越激烈,甚至整個人都痙攣掙扎起來,痛苦的哀嚎。
守在門外的秦氏聽到哀嚎聲,不免又焦急的想要沖進房間,卻被蘇慶攔了下來。
“醫(yī)者在房,不可冒然進入打擾,否則出現(xiàn)什么不利后果,怎么辦?”
“她是醫(yī)嗎?她明明就是在趁機折磨我兒子!她是在報復你們蘇家,報復你們這八年來對她不聞不問,任由她在桃源村里自生自滅!”
“秦氏,別鬧了!”蘇慶更為惱火的喝斥道,“你現(xiàn)在還有更好的辦法嗎?你能去找個醫(yī)術高明的大夫過來嗎?”
秦氏嗚咽著說不出話來了。
蘇老夫人這時也道了句:“既然大郎說這丫頭可以醫(yī),那就先試試,二郎當初也是學過醫(yī)的,也許真?zhèn)魇诹诉@丫頭一些醫(yī)術也說不定。”
邱氏也來勸慰:“姒婦別太心急了,三郎一定會好起來的,你再等等!”
秦氏抹著眼淚,終于不再鬧了,但眼底卻多了一層憤怨郁色。
……
阿姝費了很大的力氣才壓制住蘇三郎掙扎揮舞的雙手,慕容桓再將那木偶放在了蘇三郎的胸口上。
“你見死不救,雖然有錯,但最大的錯不在你,與其受良心上的遣責,不如站出來為亡者討回公道?!?p> “為亡者討回公道?不,我不能,我若是說出一個字,周九郎就會讓他父親滅我蘇家滿門,我不能說,我不能說……”
“那就想辦法通過別人的嘴來說!”
“通過別人,通過別人……”
“佛家有云:放下身心世界,即大布施,
不復起貪嗔念,即大持戒,
不計是非人我,即大忍辱,
不復妄想馳逐,即大禪定,
蘇三郎,天下皆知美之為美,斯惡已。皆知善之為善,斯不善已。
善惡美丑,相對存在,卻又在一念之間,以心中之善戰(zhàn)勝心中之惡,方為正道!”
“以心中之善戰(zhàn)勝心中之惡,方為正道!”
蘇三郎喃喃自語了一陣之后,情緒終于漸漸緩和下來。
“阿桓,三郎君好像好一些了,接下來怎么辦?”
慕容桓沉默了一會兒,道:“讓他再睡一會兒吧!”
阿姝應了一聲“好!”旋即又問,“那我們呢?”
“我們可以出去了!”
阿姝再次哦了一聲,又驚訝的抬頭:“這就治好了嗎?”
“阿桓,你剛才是不是也讓他做了一個夢?”
阿姝極為好奇的問。
“無!心結已解,無須賜夢!”
“哦!”
“走吧!”
阿姝應了一聲,連忙去收拾好帶過來的香鼎和木偶,就要出去,這時,慕容桓又回過頭來,對床榻上的蘇三郎說了句:“周九郎已經(jīng)死了!”
床榻上的人倏然睜開雙眼。
……
看到慕容桓與阿姝走出來,蘇慶率先迎了上來,低聲問:“怎么樣?治好了嗎?”
“治好了,治好了!”阿姝歡喜的答道。
蘇慶也不禁面露喜色,正要大步邁進蘇三郎的房間,卻慕容桓道了句:“人是治好了,但因心中有罪,而難逃遣責,大伯父還需記得我曾經(jīng)說過的話。”
蘇慶點了點頭,便朝房間里邁了去,這時,秦氏已迫不及待的奔進了房間,就見蘇三郎果然從榻上坐起了身來,好似剛從噩夢中驚醒一般,還在劇烈的喘著粗氣。
“我的兒,你現(xiàn)在感覺怎樣?”
秦氏大喜,忙撲到榻前,柔聲問,生怕又嚇壞了自己的兒子,語聲極盡溫柔。
蘇三郎一見秦氏,竟是撲到她懷里大哭了起來:“阿娘,太嚇人了,嚇死我了,我就不該看那些不該看的東西……”
“我知道,我知道,都是那些壞人嚇到了我兒,三郎別怕,別怕,有阿娘在呢!”
“阿娘,我不知道該怎么辦,我不知道該怎么辦?”
看到這般母子相擁的畫面,蘇慶的臉色要有多難看就有多難看。
蘇三郎雖然年紀算小,但如今也有十五歲了,還總是這般一遇到事情就在母親懷里撒嬌,像什么樣?
“別哭了,成何體統(tǒng)?都多大的人了?”
蘇三郎抬頭一看,見說話的人正是他父親蘇慶,馬上便縮了脖子,正身端坐,恭敬的喚了一聲:“父親!”
“你是做了什么虧心事嗎?所以才噩夢纏身,險些丟了性命?”
蘇慶板著臉十分不悅的問。
蘇三郎又低下了頭:“沒,沒有!”
“沒有你為什么在噩夢中還要念著周九郎的名字,你是不是跟他一起做過什么惡事?”
蘇慶這么一問,蘇三郎臉色更是倏然慘變,立即兔子般的跳下床,跪到蘇慶面前。
“真沒有,父親,兒子雖然貪玩了一些,但是膽子小,做不了惡事的!”
秦氏忙將蘇三郎拉起來:“行了,三郎病才剛好,干什么要這么嚇唬他,萬一又將他嚇出個好歹來怎么辦?”
蘇慶聽了更氣:“三郎這幅樣子,就是你慣出來的!你看他懦弱得像什么樣子,堂堂七尺男兒,連一個小女郎都不如!”
說到這個小女郎,秦氏不由得一怔:所以剛才真的是她治好了三郎的病嗎?
“我早說過,不要總聽信神棍道士之言,二郎的這個孩子也是個苦命的,年紀那么小,就親眼見著自己的母親和父親相繼死去,她的性情變了也實屬正常,但現(xiàn)在她長大了,人也懂事了,過去的事情以后就不要在她面前提了!”
“尤其是,不要再將什么不祥之人掛在嘴邊!”蘇慶說罷甩袖離開了房間。
……
為了確信兒子是真的好了,而不是所謂的回光返照,秦氏再次央求邱氏去請了莫大夫來瞧。
莫大夫先是把了把脈,緊接著對著蘇三郎的一張臉左瞧右瞧,越看,神情越是不敢置信。
秦氏著急的問:“怎么樣?我兒三郎的病是真的好了嗎?以后還會不會犯?”
“好了!”
莫大夫喃喃道。
秦氏大喜:“真的好了嗎?以后也不會再犯了嗎?”
莫大夫還在嘖嘖稱奇,忽然想到什么,看向秦氏十分熱切的問:“對了,怎么治好的?誰治好的?”
秦氏一時說不出話來,心中更是五味雜陳。
“對?。“⒛?,誰治好我的?”
這時,蘇三郎的好奇心也被激發(fā)了出來,一臉神往的續(xù)道:“我好像在夢里看到了一個長得極美的小娘子,她一直在跟我說話。
她說,天下皆知美之為美,斯惡已。皆知善之為善,斯不善已。善惡美丑,相對存在,又在一念之間,以心中之善戰(zhàn)勝心中之惡,方為正道!”
“對了,那位貌美的小娘子呢?是她治好我的吧?她現(xiàn)在哪里?”
貌美的小娘子?
秦氏看著自己兒子一臉色迷心竅的模樣,頓時火冒三丈,禁不住一巴掌就呼到了蘇三郎含笑的臉上。
“什么貌美的小娘子?你這腦袋瓜子里是不是就只有貌美的小娘子,她不是什么小娘子,她就是個怪胎,是你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