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花迎柳挺著大肚子來與蘇韞晴道別。
看著蘇韞晴面色憔悴,人都瘦了一圈,一見面就緊緊抱住了她。
“阿燕,新的知府這兩日就要到任了,我們要回京了,下次再見,不知道是什么時候了?!?p> 蘇韞晴拍拍她的背,又放開她看著她的腹部道:“對不起,你身懷六甲,一路顛簸,我卻一點幫不上你?!?p> 花大奶奶摸摸她的頭:“傻孩子,說什么呢,你家里遇到這么大的變故,人都瘦了,心里還惦記著我們,照顧好自己,我們在京城等你!”
蘇韞晴看著花大奶奶,眼里都是不舍:“干娘,路上需得慢些,等錦瑜身體好了,我們就進京?!?p> 花大奶奶道:“你放心,到了京里,有我們在,你什么事都不用擔心。”
蘇韞晴讓人從院里搬出了十來個半人高的大樟木箱子來,足足裝了兩車。
“干娘,這些東西都是自家窯爐里燒制的瓷器,還有自家繡莊的繡品,莊子上種的棉花,園子里產(chǎn)的茶葉,不值什么錢,卻是女兒一份心意……”
花迎柳看著他們裝車,嗔怪道:“阿燕,你又破費?!?p> 蘇韞晴道:“這哪能是破費呢?都是自家的東西,再說了,你們從這回去,我也沒什么好帶給幾個姨媽的,到了京城,說不好還要叨擾她們?!?p> 花大奶奶笑道:“都是一家人,哪里來的叨擾?這么見外!”
蘇韞晴又從袖中掏出一枚做工極精巧細膩的金鎖遞給花迎柳:“這是給孩子的。”
花迎柳又抱著她,依依不舍道:“阿燕,你知道,我從小家里就沒有姐妹,老天讓我遇到你,我真的好開心,我會想你的?!?p> 蘇韞晴撫著她的背:“我也會想你們的。”
花大奶奶道:“好了好了,又不是永別,別這么傷感了,該啟程了。”
隨著一聲聲保重,蘇韞晴站在門口看著幾輛馬車遠去,面色逐漸恢復了平靜,轉(zhuǎn)身回到院中。
靈堂前依舊悲聲不斷,吊唁的人亦是哀嘆惋惜。
木槿回來后,先是用藥汁替程驥清洗了褥瘡,又時時刻刻關注著他,給他翻身按摩,程驥后背很快就好了。
蘇韞晴進屋的時候,程驥已經(jīng)醒來,但是精神狀態(tài)卻很差。
木槿正在揉按他的手臂。
蘇韞晴走近帳邊:“大哥,你醒了?”
程驥眨了一下眼皮,算是回應。
蘇韞晴蹲下身來在他耳邊道:“大哥,外面一切都還有序,阿驄也很好,娘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你要快點好起來,否則她會不安心的?!?p> 程驥沒有說話,一滴眼淚從眼角滾了出來。
蘇韞晴替他擦去了淚水:“阿驄需要你,這個家需要你,我也需要你……”
程驥抬手,她會意,伸手握住他。
他緩緩開口:“放心,我,會好的?!?p> 蘇韞晴將木槿叫到一旁,木槿表情僵硬,手搓著衣角。
“大奶奶!”
蘇韞晴看著她:“木槿,大爺現(xiàn)在的情況,經(jīng)不起刺激,你在身邊照顧他,先不要讓他知道張姨娘下毒的事情,我怕他一沖動,會有危險。”
木槿點頭:“大奶奶放心,我有分寸,還有……謝謝你,讓我回到大爺身邊?!?p> 說完低下頭不敢直視她的眼睛。
蘇韞晴輕聲道:“木槿,你是個姑娘,愛慕一個男子本沒有錯,更何況,你將大爺照顧得這樣好,之前的事情,我從未怪你,你這時候愿意回來,我反而感激你?!?p> 木槿眼眶濕潤:“大奶奶,只要能待在大爺身邊,讓我做什么都可以,只是,只是大爺他……”
“你放心!”蘇韞晴安慰道:“大爺好了我會和他說,從今以后,你就以姨娘的身份待在我們身邊,你的月例也按姨娘發(fā)放?!?p> 木槿睜大眼睛不可置信地望著她,以為是自己聽錯了。
蘇韞晴又很嚴肅的重復了一遍:“往后,我當你是姨娘一樣待你,在這世上,沒有人比你更了解他,也沒人比你更盡心?!?p> 木槿忙擺手:“可是大爺他……”
蘇韞晴道:“這小院里,我說了算,只是,萬一大爺不肯給你名分,你心里可有怨言?”
木槿忙搖頭。
“不會不會,大奶奶,我從小就喜歡大爺,我知道我出身卑賤,配不上他,我不要名分,只要能讓我一直照顧他,我就滿足了?!?p> 蘇韞晴替她抹去眼角的淚:“委屈你了。”
“對不起大奶奶?!?p> 蘇韞晴不解:“這又是從何說起?”
木槿跪下:“大奶奶,從你來家開始,我就對你抱有敵意,我怕大爺娶了你以后,會為了顧及你的情緒要趕我走,上次你進屋看到的聽到的,都是假的,是我一廂情愿,大爺從來沒有碰過我?!?p> 蘇韞晴想起了那夜屋內(nèi)的一切。
淡淡道:“都過去了,以后你只管安心照顧他,其他事情,我會替你撐腰的,包括大爺,我也不許他欺負你,好嗎?”
說完伸手將她從地上扶了起來。
木槿已經(jīng)是長淚直垂:“謝謝大奶奶?!?p> 蘇韞晴道:“行了,回去吧,我要去忙了。”
木槿看著蘇韞晴的背影,再看看屋內(nèi)的程驥。
又想想之前程驥對待自己的態(tài)度。
大爺始終是靠不住,還不如依靠了大奶奶,自己只要將病中的大爺照顧好了,就算他到時想趕自己走,大奶奶也不會同意。
畢竟大奶奶掌家的這幾個月,待人寬厚大方,是全家上下都有目共睹的,所以她的話,信得過。
可以待在自己喜歡的人身邊,拿著姨娘的月例,有沒有名分有什么重要呢?
誰讓自己喜歡他呢?
是夜,玲瓏軒內(nèi)。
張姨娘一個人在月色鋪滿的小院中踱來踱去。
這個萬兩黃金,敗家玩意,想不到自己做得這么隱秘,一個目擊證人都沒有,本以為是萬無一失的,卻依舊被她發(fā)現(xiàn)了轎子里的花粉。
本想著只要老太婆死了,再想辦法除掉那個病秧子,自己就能翻身了,想不到功虧一簣。
這個女人不是個省油的燈,她不會善罷甘休的,待到老太婆下了葬,她就會來找自己算賬了。
一想到這里,張姨娘一跺腳: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將她也一并除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