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認識他?”
老人的眉頭微微皺起,沉默了半晌道:“老兵,但和我不一樣,一腔熱血還在,是條漢子。也許……說服他并沒有領主大人想象中的那么容易,就算他交出軍隊的指揮權,以他的能力,他手下的騎兵也不一定會聽從您的調遣。就像我手下的騎兵,除了我與領主大人您,沒有任何人可以命令他們?!?p> 銳雯平靜地注視著眼前的老人道:“也許你說的確是如此,說服那位騎士長并不容易,但是沒有人可以拒絕生存與抗爭的權利。”
……
雨后,凌晨,夜未散。
提拉西莫,穆林,騎士軍營。
這是提拉西莫騎兵訓練的草場,本是新春,所以滿是綠意,又經新雨,所以有些盎然。
但是這綠滿山野的盎然終究是在某個地點停留了下來——那很明顯是一支騎士中隊所駐扎的場所。不過與其他騎士中隊不同,這片訓練的營地除了陷在泥濘中的馬蹄印,除了整齊排放的木柵與錯落有致的營帳之外,沒有任何雜亂無章的擺設,甚至沒有一片草葉的痕跡——那是被無數的馬蹄踩踏后無比堅實的土地,即便是生命力再頑強的青草,也無法再這片土地上停留片刻。
營地上最大的那頂軍帳此刻卻燈火通明,頗為扎眼;那從中不時傳來的一聲聲怒吼不由得讓人心中微顫。
“為什么不讓第六騎士中隊去安布雷拉!希嵐是個蠢貨嗎!讓那群笨蛋去會帶來多大的傷亡他知道嗎!”
一個中年男子身著素衣正站在軍帳的中央破口大罵,雄壯的體格與隆起的肌肉清晰地表露著這個身體里面所蘊含的是多么巨大的能量。而四周則坐著身著騎兵士官軍服的三五人,表情有些嚴肅,安靜地聽著男子的怒吼。
“大人,您先不要激動?!?p> 坐在旁邊的一人微微嘆了口氣,開口說道:“領主希嵐是什么樣的人,大人您再清楚不過就是了。您沒有像那些軍官一樣給他送過重禮,也沒有帶著兄弟們像那些城衛(wèi)軍一樣,替他做一些見不得人的勾當,更重要的是,您還毫不客氣地拒絕了他兩次處于私人目的的軍令。他唯一無法隨心所欲調遣的隊伍就是大人您的第六騎士中隊,更何況,所有人都很清楚這是整個提拉西莫最精銳的一支騎兵。”
“我想,希嵐對大人您積怨已久,正因為您的恪盡職守沒有讓他抓到什么把柄,他才對您無可奈何。至于這次支援安布雷拉,不過是之前的印證罷了。他明明知道大人您渴望殺敵,干掉那群魔族的雜碎,卻偏偏不讓您出兵?!?p> “雖然只是猜測——我想希嵐應該考慮的是大人如果立下了足夠的戰(zhàn)功,就能直接通過軍部被調回帝國,這對希嵐來說可不是一個好消息?!?p> 中年男子攥緊的拳頭發(fā)出咯吱咯吱的聲響,沉聲道:“如果我真的有一點點在乎那些所謂的戰(zhàn)功的話,我當初就不會接受帝國的調令來到提拉西莫!更不會冒死抵抗數次暗影帝國的侵邊!希嵐是提拉西莫的領主沒錯,但是帝國最高統(tǒng)帥部在夏月之年頒布的最高軍事法令,我想你們應該記得很清楚才對?!?p> “以吾誠為誓——不論何時、何地、何由。凡遇魔族,諾克薩斯帝國軍人應不惜一切代價,必殺之!”
“難道你們都忘了嗎!”
“沒有?。 ?p> 在場的所有人都齊聲怒吼,理所當然地將剛剛那條帝國法令的前提——“在當前軍隊管轄領地內”這句話給忽略掉了。
“眼睜睜地看著我們的袍澤在前方殺敵,我們怎能像懦夫一樣站在后面!怎能心安理得、無動于衷!希嵐不讓我們去,我們就不去了嗎?笑話!”
“第一第三中隊剛走不久,現在趕過去還來得及,你們趕緊去集合隊伍,現在出發(fā)!”
中年男子下令不過是一盞茶的功夫,營地上就已集合起了整裝待發(fā)的騎士,近百人的方陣,清一色的銀劍銀甲,盔甲上面還雕刻著斧與錘相交而錯的胸徽,那是諾克薩斯見習騎士的標志——
一股兇悍的氣息鋪面而來。
這是一支見過血的騎兵,或者說,這是從一條血路中走來的騎兵。
夜色已淡,晨霧薄起。
那中年人橫刀立馬,回頭望著自己的騎士們,眼中不由自主地流露出一股驕傲與自豪,這是陪他征戰(zhàn)沙場的騎兵,這是他親手打磨的一柄利刃。
“全軍準備——”他高高舉起右手,正準備向前揮出的時候,卻硬生生把“出發(fā)”兩個字止在了口中。
晨霧中走來了兩個身影。
中年男子默默地注視著那兩個身影漸漸走到自己身前——那兩人身穿黑色的斗篷,看不清容貌,但是卻讓眼前的中年男子有了一絲絲危險的感覺。
“布萊恩特?”
很平和的聲音,就仿佛鄰家尋常的招呼,但是中年男子卻從對方的聲音判斷出,說話這人不過是一位少年。
“沒錯,是我。不知道閣下是誰,為什么不露出自己的真面目。”
黑色的兜帽摘下,那是如雪的銀色短發(fā)。
確是少年。
“你本該留下的,最后卻還是選擇了抗命,為何?”
布萊恩特的眼睛微微瞇起,一絲淡淡的兇芒從中閃過,緩聲說道:“少年,這件事情你怎么知道,軍令是通過特殊渠道進行下達的,見過魔法文書的人,在我的印象中好像沒有你。還有,你究竟是誰?”
“我知道你該留下,是因為我知道,你,還有你的隊伍,應該聽從我的指揮?!?p> 銳雯靜靜地看了看即便聽到這樣的消息,依然在布萊恩特身后紋絲不動的騎士隊伍,暗贊一聲,將懷中的黑色令牌丟給了布萊恩特。
“借調令?”
“你認得那真是再好不過了。所以……”銳雯的話音未落,便看到了一柄直指自己的長刀,冰冷而鋒利的刀刃近在眼前。
淡淡威勢,壓迫著銳雯四周的空氣。
“希嵐手中的借調令,怎么會在你的手上。你究竟是誰!”
銳雯對近在咫尺的鋒刃毫不在意的一笑,開口說道:“我是安布雷拉的現任領主——銳雯?!?p> 布萊恩特沉默半晌,開口道:“我憑什么信你?!?p> “憑他?!?p> 一旁的老人摘下黑色的兜帽,臉上露出一絲溫和的笑意。
“好久不見,布萊恩特?!?p> 在老人摘下兜帽的一瞬間,布萊恩特幾乎是不可思議地睜大了雙眼。
“托、托尼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