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家徒四壁

　　那天，林偉皓終于拿到了他心心念念的白色球鞋。

　　他穿在腳上，故意踏著步子在大街小巷里溜達。

　　中院的何家小兒子何洋看著那鞋羨慕不已，湊近了上前搭話。

　　可兩人才說了一句話，他媽張曉麗就從屋里竄了出來，拽著何洋就回了屋，接著整個大院里都是她教育孩子的聲音。

　　“我告訴你何洋，你跟誰玩都行，就是不能跟林偉皓那混小子玩知道不。要是我看見你倆一起鬼混，看我不抽死你。沾上賭博的玩意，能是什么好東西，可別把你也給帶歪了?！?p>　　何洋羨慕的說：“我只是想看看他的新鞋，那可是白球鞋，供銷社賣得可貴了。”

　　“指不定就是賭博賭來的錢呢，你別看他一時贏的多，到時候輸了就是傾家蕩產，咱別跟他學知道不?！?p>　　林偉皓孤零零站在院子里聽著何家傳出的聲音，頓時氣紅了眼。

　　他憤恨朝著何家大吼。

　　“這不是賭博贏來的鞋，這是我憑自己本事?lián)Q來的?！?p>　　很快，一盆水嘩啦從何家潑了出來，把林偉皓腳上的鞋子潑了個徹底。

　　“滾滾滾，賭徒別從我家外面狗叫?？匆娋突逇??！?p>　　林偉皓就像個牛犢子一樣瞪著翻白眼的張曉麗，他青筋暴起，鼻子還里喘著粗氣，恨不得現(xiàn)在就沖上去和她打一架。

　　“林偉皓，回來?！奔o秋云打開了家門，冷冷對著他說。

　　林偉皓梗著脖子，到底還是瞪著眼回了家。

　　屋里，林俊拿著紙練字，林佳慧也伏在桌子上寫作業(yè)。

　　林偉皓在狹小的房間站著，突然有種想落淚的沖動。

　　他想到了這幾天去自己幾個兄弟家里，無一都是被趕出來了。在學校，同學們也會刻意疏遠他們幾個賭博的同學。

　　到底是十三歲還不成熟的年紀，平時被罵幾句也就算了，但現(xiàn)在的孤立，以及明知自己被冤枉的委屈還是無法隱藏的噴涌而出。

　　紀秋云撇他一眼，問：“后悔嗎。”

　　林偉皓眨巴眨巴眼，又伸手抹了把淚，咬著牙說：“我的好兄弟們只是聽了家長的話，才不敢光明正大的跟我接觸。沒事，只要我偷偷寫紙條給他們，他們一定會跟我玩的?！?p>　　哪怕都哭成這樣，林偉皓也執(zhí)拗的不愿意認為自己錯了。

　　第二天一早，他就穿著自己的新鞋子去供銷社買了幾塊水果糖準備送給好兄弟。

　　借著白球鞋的新鮮勁和糖的誘惑，林偉皓兄弟們總算愿意再跟他搭話了。當然，那依舊是要背著家長們偷偷見面的。

　　林偉皓松一口氣的同時，回家后還跟紀秋云炫耀了自己有多么聰明。

　　紀秋云并沒有接話，只是提醒他，家里已經(jīng)沒有糧食了。

　　“真的一點糧都沒有了。”

　　林佳慧正準備做飯呢，見家里連半碗玉米面都湊不起來，頓時白了臉。

　　“家里也沒買糧的錢了，咋辦啊?！?p>　　紀家之前就沒有存糧的習慣，也存不起、存不住糧。桌面上的糧沒了，就是真的沒了。

　　林俊有些驚訝，“公用的不是十塊錢嗎，咋這就花沒了？”

　　“還不是弟，前幾天非鬧著去國營飯店也就算了。還又是買雞蛋又是買肉的，就是忘了買糧?！?p>　　“我也沒想到家里東西能吃的這么快啊?！绷謧ヰ┬奶摰姆瘩g，琢磨半天，又說：“哥，姐，要不你們把自己的零花錢拿出來給家里先墊上，下個月發(fā)工資了再補給你們就是了?！?p>　　“憑什么光要我和哥的錢，你的呢?！?p>　　林偉皓抬了抬腳，振振有詞說：“我的錢都在腳上了，多余的一分也沒有?！?p>　　林佳慧氣的瞪了他兩眼，“就知道亂花錢。我這幾天去供銷社買了手帕，手上也就五毛錢。”

　　林俊這幾天也去了供銷社，他買了點紙筆什么的，花了一塊五毛錢。

　　但看著林偉皓腳上價格昂貴的新鞋，還有林佳慧頭上的頭花，他心中的不平衡越來越重。

　　憑什么他們就可以買自己想要的東西，而自己卻要為家里付出。

　　徐大媽說的沒錯，他應該為自己多考慮考慮了。

　　于是他下意識垂了垂眼，撒謊道：“我去了供銷社買零嘴吃，還有紙筆，也沒錢了?！?p>　　“嘶……”

　　林偉皓倒吸一口涼氣，“全家就五毛錢，一斤玉米面都買不了。那咋辦，咱今晚只能餓著？”

　　林佳慧絕望說道：“不止今晚！廠里月中才發(fā)工資呢。咱還得餓好十好幾天。幸好還能在學校和廠里包一頓中飯，不然咱們家非得成了院里第一個被餓死的人家?！?p>　　可即便有免費的一頓飯，也是每人都限量的。對三個正在成長期的青年而言，絕對不夠吃。

　　尤其是對做苦活的林俊而言，那就更不用說了，餓著肚子搬貨的滋味，簡直是他這輩子最痛苦的體驗，有幾次餓得眼冒金星，他險些暈倒在地上。

　　晚上的紀家，再沒有了歡聲笑語和香氣撲鼻的菜香。

　　林偉皓坐在飯桌上，看著眼前只裝了一碗涼水的碗深深嘆氣，“餓啊?！?p>　　林佳慧同樣嘆氣，“好餓啊?！?p>　　林俊已經(jīng)沒有力氣說話了，眼神幽怨，簡直是黑化在即。

　　紀秋云剛從空間吃了漢堡炸雞出來，刷了幾次牙才蓋住了肉的香味。

　　竭力阻止了想打飽嗝的心，她裝作一副苦悶的模樣，對林偉皓說。

　　“偉皓，你不是人脈最廣，兄弟最多嗎。多一個朋友多一條路，你怎么不去找他們借點吃的？”

　　“去借吃的……這也太丟人了。”林偉皓該死的自尊心覺得，這行為跟乞討無異。

　　紀秋云努努嘴，“有什么丟人的，你們既然是‘真心’的兄弟，當然應該有難同當咯。再說了，你平時不是竟嚷嚷著自己的兄弟都很講義氣嗎，難道為了一口吃的，這義氣就沒了？再說了，你又不是不還，咋你的兄弟們還不相信你的人品不成？”

　　林偉皓被這話說的一愣，總算是轉過彎來。

　　對呀，他又不是要，而是“借”，下個月拿了工資肯定會還的。

　　只要跟兄弟們說清楚，相信每人都會借給他一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