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白日照魂]
數(shù)字與符號變化的速度越來越快,好像要在短短幾秒吐出一座電子圖書館體量大小的數(shù)據(jù)。
極其繁復的運算量朝她大腦傾軋而來,那些從未見過、跳脫常規(guī)的算法仿佛想用這種方式讓她屈服,放棄窺視某些不該知曉的事實。
蘇阮果斷舍棄了部分完全看不懂的內(nèi)容,只先強行記住能看懂的代碼。
最后一個符號組合完畢,所有代碼就像煙花爆炸一樣,徹底消失歸零。
蘇阮輕喘,她按住太陽穴,感覺耳邊一陣嗡鳴,好像接連不休工作12小時的后遺癥。
……就沒有消耗小一點的使用方式嗎。
不,也有可能是她太弱了。
她閉上眼,盡可能回憶剛才的內(nèi)容,嘗試解碼。
【I】、【N】……【E】……【R】
不完整的結(jié)果只能拼湊出一個破碎的單詞。
中間的字符到底是什么,【惡神】到底意味著什么?
即使心存疑惑,蘇阮短時間也沒辦法再次嘗試。
一來時間不允許,二來精力已然耗竭。
不過這次嘗試并非徒勞。
起初輸出正確的結(jié)果,大概是【善神善,惡神惡】這句俗語。
可有價值的并非這句話的正誤與否。
難道這能說明善神一定對人類友善,惡神就對人類危險?
蘇阮不覺得這種抽象的善良或者邪惡能夠作為判斷依據(jù)。
即使是最兇惡的殺人犯也能認為自己在行使正義,最和藹可親的母親也可以為了給孩子復仇手刃仇敵。
讓她在意的是,為什么只有這一句話轉(zhuǎn)化為代碼。
究竟是【惡神】的特殊之處導致這句話也發(fā)生異變,還是說……真正的規(guī)則只有這一條?
很顯然,無論善惡雙神原本是什么樣,對人類友善與否,現(xiàn)在惡神都出了問題。
這些代碼的排列組合間有種規(guī)律,和蘇阮進入懲罰副本時直播間數(shù)據(jù)的變異存在聯(lián)系,蘇阮姑且稱之為“bug(程序錯誤)”。
蘇阮大膽猜測,由于惡神的bug,現(xiàn)在副本內(nèi)的雙神祭已然脫離“規(guī)則”。
胡長清跟他們講的祭祀方法不是對錯有問題,而是壓根“不存在”了。
“......”
蘇阮腦內(nèi)奔騰不休的推理,以她自己都汗顏的速度推導出了這個離譜的結(jié)果。
“怎么說呢......”
不愧是懲罰副本。
假如他們按照村長的安排走,大概最后怎么死的都不清楚。
但要是一上來就脫離雙神祭,連基本的信息都無法獲取。
左右都是死局。
那么,現(xiàn)在還要繼續(xù)做村長要求的祭祀活動嗎?
蘇阮只猶豫了片刻,就決定還是多做一會兒。
人在屋檐下,至少等她收集完信息。
要跟npc翻臉也不能一開始就擺上臺面。
另一方面,如果儀式并非必要,胡長清實際的目的是什么。
他們在祭神過程里,又有沒有什么規(guī)避風險的余地呢。
太陽從頭頂正中緩緩向西移動些許。
蘇阮從體感判斷,副本內(nèi)的時間流逝和現(xiàn)實中相差無幾。
根據(jù)胡長清所說,桑青果生長在山南側(cè)的低矮灌木叢,順著森林邊緣的溪流就能找到。
蘇阮進行了一番不熟練的荒野求生,摘到一把毛茸茸的小果子。
桑青花是一種平平無奇的單瓣小白花,長得和路邊野花沒什么區(qū)別。
蘇阮蹲下摘果子。
起身時,稍微頓了頓。
這個視角,和她在魂鏡看到的有幾分相似。
其實蘇阮當時就注意到,那個環(huán)境和善果村周圍樹林類似,都是針葉闊葉混交林。
潮濕而水汽彌漫,植株高大到異常。
無論她看到的是什么東西的視角,都一定存在于善果村周圍樹林的某個地點。
不過,在一片野生樹林里找某個特定地點,還是太為難蘇阮了一些。
回去的路上,她又路過那個小土坡。
讓她略微意外的是,這回,破屋門口站了個一臉陰沉的老人。
那老人穿著厚厚的深灰色布衣,皮膚皺巴巴地堆疊在一起,讓人懷疑里面掀起來會不會有一層厚厚的污垢。
眼睛像被竹簽撐開似的睜得渾圓,密密麻麻的紅血絲爬滿眼白。
他就這么一動不動地立在原地,遠遠地盯著她看。
嘴里還喃喃念叨著什么。
蘇阮腳步一頓,和人對視上視線。
蘇阮點了點頭就當是打招呼,還擺出了她的禮節(jié)性微笑。
有些不是人的東西都懂得講禮貌,沒道理她不跟老人家問好。
不過,不知道是不是錯覺,老人見到這個笑之后,臉色似乎又陰沉了一個度。
蘇阮抱著一堆果子回村。
路上,一個小孩盯著她手里的果子砸吧著嘴咽口水。
想吃的意圖很明顯,蘇阮接收到了。
她從口袋里掏了掏,沒掏出糖來,只好跟他說,“抱歉,這個不能給你?!?p> 誰知,那小孩哇的一聲嚎出來,往后跑去。
受了天大委屈似地喊著,“姐姐、姐姐,她欺負我!”
蘇阮:“……?”
更離譜的是,他口中的姐姐竟然是短裙女。
她快步走過來,身邊還圍了一群穿的五顏六色流鼻涕的小蘿卜丁。
見小孩哭,短裙女連忙蹲下身,拿出一把糖給他,“不哭不哭,姐姐給你糖吃。”
小孩輕易地被幾顆糖收買了,手里握著黏糊糊的麥芽糖瞬間破涕為笑,“謝謝姐姐!你真是個好人!”
轉(zhuǎn)頭對蘇阮大喊一聲,“大壞蛋!”
蘇阮對這一幕嘆為觀止。
在這一群小孩中,一個身穿大紅棉襖,扎沖天辮的小姑娘格外出眾一些。
她身上嶄新的衣服跟其他人打補丁的舊棉襖比起來簡直扎眼。
扎眼的小姑娘瞥了一眼蘇阮,脆生生地對短裙女說,“漂亮姐姐,這人好小氣,我們不跟小氣鬼壞蛋玩~別走這邊了吧,怪晦氣的!”
她嗓門可大,幾乎就是說給蘇阮聽的。
那嫌棄的神情姿態(tài)和刻薄的成年人沒兩樣。
同時,以她馬首是瞻的小孩齊刷刷投來厭惡警惕的目光,好像蘇阮是什么洪荒猛獸。
他們強烈的視線襯得在人群中的短裙女都像朵無措的小白蓮了。
蘇阮倒是沒什么被歧視的實感,比這銳利百倍的目光她都承受過。
由于事情起因和對象的荒誕程度,比起憤怒和無語,蘇阮甚至覺得有些好笑。
她邁開步子,正打算在眾人簇擁的注目禮中走過,短裙女喊住她。
“等等?!?p> 她跟拽著衣角的小女孩說了幾句,又遞給對方一把糖,這才走到蘇阮面前。
“怎么了,你要跟壞蛋說話嗎?”
蘇阮說的輕巧,但語氣沒什么起伏,短裙女一時摸不清她什么路數(sh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