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師尊時日無多
翌日，陽光透過稀疏的樹木，灑進床前。
沈凌霜早已起床，盤腿而坐，豆大的汗珠布滿額頭，神情十分痛苦。
今日是無相根骨正式煉成的日子。
因著身體破敗，更加便于重塑根骨，只是撕裂血肉，敲開骨髓，這種疼痛遠非常人所能及。
她感覺胸腔一陣排山倒海，猛地吐出大口鮮血。
她重整內(nèi)息，便又繼續(xù)修煉。
就這樣持續(xù)了三天三夜，滴水未進，閉門不出。
她再度睜開眼，便已經(jīng)是天光大亮。
“阿霜。”采薇在門外輕敲房門。
沈凌霜調(diào)整呼吸，喊道：“進來吧?！?p> 自從沈凌霜的身份被爆出來后，五年前的事情又被翻出來議論。
令她驚訝的是，采薇竟然站在了沈凌霜這邊，每日都會來給她送吃食。
時隔三天，采薇終于可以捧著籃子進來了。
“阿霜，你好點了嗎？”她試探性問道。
沈凌霜只是笑笑：“好多了，謝謝你?！?p> 采薇安靜地擺盤，隨后頓住手，不好意思問道：“五年前的事情，我也聽說了?！?p> 沈凌霜不用想都知道外邊會怎么抹黑自己，她嘴巴微微張大，殷切看向采薇。
“我相信你?！辈赊焙V定道?！澳阋欢ㄊ潜辉┩鞯??！?p> 沈凌霜溫和笑笑：“謝謝。”
她如今無相根骨大成，仙骨重塑。
修為也恢復到了金丹期，而且修煉速度極快，不出半年便可元嬰大圓滿。
屆時，便可以離開宗門了。
“對了，淮陽長老來找過你很多次?！辈赊背粤藗€果子，“還有邵師叔和蔣師叔，看上去都面色匆忙的?！?p> 沈凌霜心底一顫，她立馬更衣下床，順手拿了幾個糕點塞進嘴巴。
“我先離開一下?！?p> 沒等采薇回應(yīng)，沈凌霜便消失了。
落梅峰山頂，梅花漫山遍野，陽光下熠熠生輝。
時隔五年，沈凌霜第一次踏足這個地方。
梅樹下，一個木制蕩秋千搖搖晃晃，花瓣圍繞它漫天飛舞。
沈凌霜鼻子一酸，不禁駐足看了好一會兒。
“小師妹？”蔣遷年手握竹蕭，有些驚詫。
沈凌霜強裝鎮(zhèn)定道：“別誤會，我來就是取樣東西的?！?p> 蔣遷年的眼眶卻悄然濕潤了，他箭步上前，緊緊握住竹蕭。
“取什么？”
“可要師兄幫你？”
沈凌霜眉頭緊皺，直接推開了蔣遷年，那藍色衣袖碰到了對方的手，被他用力扯住。
“撕拉”
沈凌霜轉(zhuǎn)身沒幾步，就聽到衣袖撕裂的聲音。
“小師妹，我們都想和你聊聊?！?p> 沈凌霜眉心微擰，終究是無可奈何地開口：“說吧。”
蔣遷年看向旁邊的蕩秋千，隨后伸手變出了石凳和椅子。
他緩緩坐下，慢條斯理地到了杯茶。
“師尊他這些天都在閉關(guān)?！笔Y遷年暗自嘆息，“他一直對你心懷愧疚，我想你應(yīng)該去看看他。”
沈凌霜坐下，嘴角扯出一抹無奈的笑，冷聲道：“這五年里，你們有誰去看我嗎？”
蔣遷年感覺這話如一根刺般扎進心里：“小師妹，別提以前的事?！?p> “我在無陽峰受盡毒打和折磨時，你們又去看過我嗎？”
沈凌霜淡淡開口，很是涼薄。
蔣遷年的胸口劇烈起伏，他第一次這樣慌張，滿腹言語卻無法說出。
“小師妹，師尊他老人家恐怕是不行了。”他哽咽道，“他就連睡覺都在念叨你的名字，你還是去看看他吧。”
沈凌霜的心口一沉，緊緊握住杯身，往事浮現(xiàn)眼前。
當初她還是豆丁大小時，就被圣靈子收在門下。
可以說，她的一切成就都離不開這個師尊。
“好。”她像是掙扎之后的妥協(xié)，“他在哪里？”
蔣遷年長舒一口氣，喜笑顏開：“師尊他就在寒潭洞養(yǎng)傷呢?！?p> 沈凌霜只是冷漠點頭，隨后和他一起離開。
寒潭洞靈氣充裕，寒氣逼人，周遭全是冰塊，只有中間一塊石壇，圣靈子正盤腿坐在中央。
旁邊的邵均凜雙手按住圣靈子的肩膀，不斷給他渡氣，面容冷峻嚴肅，眉毛都蒙上了一層冰。
沈凌霜見到這一幕，心里咯噔一下。
“師尊，我?guī)О⑺獊砜茨懔??！?p> 蔣遷年輕撫沈凌霜的手，朝圣靈子作揖。
圣靈子竭力睜開眼睛，抬起枯瘦的手指，機械般轉(zhuǎn)頭看向沈凌霜，聲音嘶啞：“阿霜，快到為師這里來?！?p> 沈凌霜始終眉宇淡然，不曾前進半步。
“還請掌門安心養(yǎng)傷，我便先行離去了?！彼⑽⑶?，禮貌又疏遠。
圣靈子那張臉僵住了，氣若游絲道：“霜兒？”
與此同時，邵均凜停止施法，巨大的靈力反沖涌上胸腔，嘴角滲出鮮血。
他強忍不適，怒道：“沈凌霜，師尊都這樣了，你怎么還在氣他？”
沈凌霜臉上沒有波瀾，她如今無相根骨大成，無情道修煉蒸蒸日上。
自然也練就了鐵石心腸。
“掌門這樣的身體，到底是怎么弄的，想必自己清楚吧?！?p> 她的語氣十分涼薄。
圣靈子抽泣一聲，嘶啞道：“都怪我，當初不應(yīng)該對你實行宗門家法，也不該送你去無陽峰的。”
“害你平白無故受了這么多苦，為師這些年都在愧疚中?！?p> 沈凌霜卻是忍不住笑出聲：“整整五年，我都已經(jīng)要死了，你那點愧疚值錢嗎？”
邵均凜聽到這里，回想起當初沈凌霜遍體鱗傷的樣子，也默默握緊拳頭。
“小師妹?！彼酒鹕?，“過去的事情無法改變，你只要回到師門，那我們還可以像從前一樣的?！?p> 沈凌霜聽到這個稱謂，便頭皮發(fā)麻。
她難得情緒有波動：“我說過，我不是落梅峰的人了。”
蔣遷年自從猜出沈凌霜五年前是被冤枉后，便一直沉浸在愧疚中。
他小心翼翼地扒拉沈凌霜的衣角：“小師妹，以后你和蘇琳都好好的，可以嗎？”
沈凌霜只是扯扯嘴角，不禁懊悔當初答應(yīng)蔣遷年來這里。
“我只是取樣東西而已，先走了?！?p> 她面無表情地看向眾人。
“阿霜！”
圣靈子開口挽留，隨之而來的是劇烈的咳嗽聲，他全身乏力，艱難抬起右手。
“回來，陪為師說幾句話好嗎？”近乎是乞求的語氣。
邵均凜都看不過去了，在旁邊怒喝道：“師尊在叫你！”
沈凌霜的背影頓住，隨即緩緩轉(zhuǎn)過身，神情漠然。
“掌門想必還記得，我身上的疤痕是誰給的吧？”
沈凌霜再度掀開衣袖，露出那觸目驚心的疤痕，這是一輩子都無法消散的。
“真可惜?！彼灶欁缘卮鬼?，“我在無陽峰里受的傷，只有邵均凜一個人看到了。”
話畢，邵均凜全身都顫了下。
又想起當初自己去接沈凌霜時，她滿身狼狽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