義工服袖口蹭到的霉斑在紫外線下泛著磷光。林夏跪在舊物捐贈箱前,指尖撫過那臺松下M9000攝像機的裂痕。取景框殘留的指紋與江遠鎖骨處的燙傷疤痕弧度完全一致,這讓她想起護理院焚燒爐里那些未燃盡的畫稿。
錄像帶卡槽彈出時,帶著碳酸鋰結晶特有的苦杏仁味。林夏將磁帶舉向天窗,透過霉變的膠片看見無數(shù)重疊的1999——這個數(shù)字像詛咒般刻在江遠每件襯衫的洗標上。當她用鉛筆轉動磁帶齒輪,生銹的轉軸突然劃破指尖,血珠滲入片基時,放映室的白墻驟然浮現(xiàn)噪點雪花。
“誰允許你動私人物品?“江遠的聲音裹挾著消毒水氣息撞上后頸。他手里的醫(yī)療廢物袋滲出淡藍液體,在地面形成福利院平面圖的輪廓。林夏后退時撞到投影儀開關,褪色的影像突然鋪滿整面墻體,映出五歲的自己在兒童節(jié)舞臺劇里扮演生病的藍風信子。
雪花噪點中,1999年的陽光穿透福利院老松樹。小林夏提著道具藥箱從后臺跑過,攝像機突然劇烈晃動。鏡頭追逐的方向,五歲的江遠正蜷縮在松針堆里吞藥片,腕間綁著寫滿數(shù)字的醫(yī)用膠帶。
“卡!“導演的怒吼切碎畫面。成年后的林夏渾身冰冷,看著小江遠突然沖進鏡頭,將沾滿松脂的玩具熊塞給慌張的小林夏。高清畫質下清晰可見,玩具熊的眼珠是兩粒碳酸鋰藥片,而小林夏回贈的“聽診器“正是如今江遠總別在畫箱上的銀色狗牌。
放映機突然卡帶,畫面定格在兩人手指相觸的瞬間。林夏的虹膜縮放,發(fā)現(xiàn)小江遠手背的燙傷疤痕呈現(xiàn)數(shù)字17的形狀。她摸出護理院偷藏的膠片放大鏡,對準畫面邊緣的松樹根部——無數(shù)空藥瓶正隨地下水管的脈搏輕輕震顫。
“這是你父親參與設計的福利院?!敖h突然切斷電源,黑暗中有金屬器械墜地的脆響。他撕開醫(yī)療廢物袋,掏出針筒扎進自己手臂靜脈,“地下室里埋著1999年的監(jiān)控母帶,你要看嗎?那些被福利院刪除的...“針管里的解凍劑在月光下泛著鈷藍色,“真正的初遇?!?p> 地下儲藏室的空氣里漂浮著顯影液與腐殖質的腥甜。林夏的登山靴碾碎干涸的松脂,在手電筒光束里揚起金色塵霧。江遠撬開第三個鐵皮箱時,林夏看見自己五歲時的病歷卡正貼在箱蓋內側——診斷欄潦草地寫著“先天性心臟畸形“,日期1999年12月24日。
“這才是交換信物的原因?!敖h將母帶插入改裝過的放映機,畫面開始詭異的重曝。小林夏抱著玩具熊走向福利院后門,而同一幀畫面里,十七歲的江遠正站在護理院焚燒爐前翻轉畫稿。當兩個時空的松樹年輪完全重合時,爆炸般的白噪音撕裂空氣。
林夏的耳膜捕捉到混在雜音里的求救聲。她撲向操控臺倒帶,發(fā)現(xiàn)母帶夾層里嵌著微型磁帶——正是父親臨終前反復提及的“遺言錄音“。當播放速度調至17倍慢放,五歲江遠的哭喊變得清晰:“姐姐把藥換成了糖果,媽媽才會...“
放映機突然冒煙,江遠徒手扯斷電源線。在跳動的電弧光里,林夏看見他的虹膜浮現(xiàn)出雙重影像:五歲的自己抱著玩具熊倒在松樹下,現(xiàn)在的江遠正用美工刀削改母帶日期。當她去搶即將熔毀的磁帶時,江遠突然握住她手腕按向胸口——那里有個剛拆線的手術創(chuàng)口,縫線形狀正是福利院的經(jīng)緯度坐標。
“當年你給我的不是玩具熊?!八堕_創(chuàng)口貼,露出下面的電子芯片,“是母親子宮切除手術的錄像。“膿血順著集成電路板流下,在水泥地面腐蝕出“1999.12.24 17:23“的蝕痕。
消防警報轟鳴著響起時,林夏從灰燼中搶出半截未燒毀的膠片。對著逃生通道的綠光,她看見雙重曝光的真相:當年慰問演出的落幕合影里,五歲的江遠正將真正的聽診器戴在小林夏耳朵上,而背景里的福利院院長辦公室內,父親與江遠母親簽下的實驗協(xié)議正被火焰吞噬。
火舌舔舐儲藏室鐵門時,江遠從領口扯出銀色鏈條。掛墜盒里嵌著半枚碳酸鋰藥片,表面蝕刻著林夏父親的簽名縮寫?!八O計的不僅是福利院建筑,“江遠將藥片碾成粉末撒向通風口,“還有藥物交叉實驗的排風系統(tǒng)?!?p> 林夏的指甲摳進掌心舊疤,那里滲出與五歲時同樣的藍紫色液體。她突然明白為何總在護理院聞到熟悉的苯酚味——那是父親實驗室的味道,混合著江遠母親的血液樣本,在福利院地下流淌了十七年。
“你是我最后的對照組。“江遠將芯片插入消防警報器,整座建筑突然開始17秒倒計時。透過逐漸塌陷的天花板,林夏看見1999年的星空正在重現(xiàn)。五歲的她與現(xiàn)在的江遠在雙重曝光中伸手相觸,時空在松脂燃燒的噼啪聲里熔成琥珀。
當?shù)谝粔K混凝土砸落時,江遠將她推入通風管道。逆著火焰的熱浪,林夏看見他比著口型說出最后的真相——那是父親遺言錄音被燒毀的部分,此刻卻在爆炸的沖擊波中清晰入耳:“你的心臟,是我的復刻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