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二十七年春，上海。
外灘的鐘聲敲過八下，黃浦江上汽笛長鳴。沈靜姝站在和平飯店頂樓的套房里，透過落地窗俯瞰這座不夜城。霓虹燈將夜空染成迷離的紫色，遠處傳來留聲機悠揚的歌聲，仿佛這里從未經(jīng)歷過戰(zhàn)火。
但她知道，這一切不過是表象。
“沈小姐，“身后傳來侍者的聲音，“張先生到了?！?p> 靜姝轉過身，看見張明遠站在門口。三年不見，他看起來更加意氣風發(fā)，西裝革履，手上戴著勞力士金表，儼然一副成功人士的模樣。
“靜姝，“張明遠快步走過來，“沒想到你真的來了上海。“
靜姝微微一笑，眼中閃過一絲難以察覺的冷意：“張先生盛情相邀，我怎敢不來？“
張明遠握住她的手：“你還是這么美?！八哪抗庠谒砩狭鬟B，“這身旗袍很適合你?！?p> 靜姝不著痕跡地抽回手：“張先生過獎了。聽說你現(xiàn)在是日本商會的紅人，真是令人羨慕?！?p> 張明遠得意地笑了笑：“哪里哪里，不過是替皇軍辦點事。對了，“他壓低聲音，“你上次在信中說，想為皇軍效力？“
靜姝點點頭，眼中適時地流露出幾分惶恐：“北平那邊......我父親被共黨害死了。我想報仇，可是......“
張明遠眼中閃過一絲精光：“你放心，有我在。明天我?guī)闳ヒ娞偬锎笞?，他最近正需要你這樣的人才?！?p> “那就多謝張先生了?！办o姝端起酒杯，輕輕抿了一口。紅酒的苦澀在舌尖蔓延，就像她此刻的心情。
......
第二天上午，靜姝跟著張明遠來到日本駐上海領事館。穿過長長的走廊，她聽見審訊室里傳來凄厲的慘叫聲，不由得握緊了手袋。
“別怕，“張明遠拍拍她的手，“這些都是抗日分子，罪有應得?！?p> 靜姝勉強笑了笑。她知道，手袋里的微型相機正記錄著這一切。這是周明給她的任務：獲取日本特務機關的機密情報。
藤田大佐的辦公室在頂層。見到靜姝，他瞇起眼睛打量了一番：“張桑，這位就是你說的沈小姐？“
“是的，大佐?！皬埫鬟h恭敬地鞠躬，“沈小姐精通日語，對北平的地下黨很熟悉，一定能幫上忙。“
藤田點點頭：“沈小姐，聽說你想為皇軍效力？“
靜姝用流利的日語回答：“是的，大佐。我父親被共黨所害，我想為他報仇?！?p> 藤田露出滿意的笑容：“很好。正好我們最近在查一個代號'夜鶯'的共黨間諜，據(jù)說就潛伏在上海。你愿意協(xié)助我們嗎？“
靜姝心中一凜。'夜鶯'正是周明的代號。她強裝鎮(zhèn)定：“當然愿意。不知道大佐有什么線索？“
藤田從抽屜里拿出一份文件：“這是我們掌握的情報。這個'夜鶯'經(jīng)常在百樂門出沒，可能與那里的舞女有聯(lián)系?！?p> 靜姝接過文件，快速瀏覽。突然，她的目光停留在一張照片上——那是周明和一個舞女的合影。照片很模糊，但她還是一眼認出了那個舞女：是她曾經(jīng)的丫鬟，小翠。
她的手微微發(fā)抖。小翠不是已經(jīng)死了嗎？怎么會......
“沈小姐？“藤田的聲音將她拉回現(xiàn)實。
靜姝連忙收起震驚的表情：“大佐，我認識這個舞女。她以前是我的丫鬟，后來......“她頓了頓，“后來據(jù)說死了?！?p> 藤田眼中閃過一絲興奮：“很好！你立刻去百樂門，想辦法接近她。記住，不要打草驚蛇?！?p> ......
當晚，靜姝換上華麗的旗袍，來到百樂門。舞廳里燈紅酒綠，爵士樂震耳欲聾。她一眼就看見了小翠——不，現(xiàn)在應該叫“玫瑰“，她正在臺上唱歌，風情萬種。
靜姝找了個角落坐下，要了杯紅酒。她注意到，舞廳里至少有四個日本特務在暗中監(jiān)視。
玫瑰唱完歌，走下臺來。靜姝站起身，裝作不經(jīng)意地撞了她一下。
“對不起......“靜姝抬頭，露出驚訝的表情，“小翠？真的是你？“
玫瑰的臉色瞬間變得蒼白：“小姐......“
靜姝抓住她的手：“我以為你死了！那天晚上......“
玫瑰急忙打斷她：“小姐，這里不是說話的地方?！八戳丝此闹埽懊魈煜挛缛c，霞飛路的咖啡館?！?p> 說完，她匆匆離開。靜姝注意到，一個日本特務跟了上去。
......
第二天，靜姝提前來到咖啡館。她選了個靠窗的位置，能清楚地看到街上的情況。果然，她發(fā)現(xiàn)了好幾個可疑的人。
玫瑰準時出現(xiàn)。她坐下后，壓低聲音說：“小姐，你怎么會來上海？“
靜姝握住她的手：“小翠，那天晚上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玫瑰的眼中閃過一絲痛苦：“小姐，其實我是地下黨。那天晚上，我是奉命去救你的?！?p> 靜姝震驚地看著她：“那你為什么......“
“因為組織需要我潛伏在這里?！懊倒蹇嘈?，“小姐，現(xiàn)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你被日本人盯上了，他們想利用你來抓'夜鶯'。“
靜姝心中一緊：“那怎么辦？“
玫瑰從手袋里掏出一個小紙條：“今晚八點，去這個地方。記住，一定要甩掉尾巴?！?p> 就在這時，咖啡館的門被推開，幾個日本特務走了進來。玫瑰立刻站起來：“小姐，保重?！八觳诫x開，日本特務立刻跟了上去。
靜姝握緊手中的紙條，心跳如鼓。她知道，自己正站在懸崖邊上，一步走錯，就會萬劫不復。
......
晚上八點，靜姝按照紙條上的地址，來到法租界的一處老房子。她剛敲門，就被一只手拉了進去。
“靜姝同志，“周明的聲音在黑暗中響起，“情況緊急，長話短說。玫瑰同志暴露了，我們必須馬上撤離上海。“
靜姝急切地問：“那小翠......“
周明嘆了口氣：“她為了掩護我們，主動暴露了自己。現(xiàn)在日本人正在全城搜捕，我們必須立刻離開。“
靜姝只覺得天旋地轉。三年前，小翠為了救她而死；三年后，小翠又為了救她而犧牲自己。
“不，“她突然說，“我不能走。“
周明皺眉：“靜姝同志，這是命令！“
靜姝抬起頭，眼中閃爍著堅定的光芒：“周明同志，讓我留下來。我可以繼續(xù)潛伏，獲取更多情報。“
周明沉默了片刻：“太危險了?！?p> “為了革命，我愿意冒這個險。“靜姝的聲音很輕，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決心。
周明看著她，終于點了點頭：“好。但是記住，一旦情況不對，立刻撤離?！?p> 靜姝點點頭。她知道，從這一刻起，她將真正成為一名戰(zhàn)士。為了小翠，為了陳景明，為了所有犧牲的同志，她愿意付出一切代價。
窗外，上海的夜空依舊燈火通明。但在這座城市的某個角落，一場無聲的戰(zhàn)爭正在悄然展開。暗流涌動，危機四伏，而沈靜姝，將在這亂世中，譜寫屬于自己的傳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