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產(chǎn)房外傳來士兵哽咽悲憤的聲音:
“公主,將軍的尸骨被那些南疆人哄搶,屬下沒用,竟然連將軍的尸骸都護不??!”
“此刻南疆的軍隊即將攻破營地防線,還請公主撤回大魏境內(nèi)!”
說完這位追隨陳淵多年,在戰(zhàn)場上殺人不眨眼的親衛(wèi),竟然丟了佩劍,蹲在地上嚎啕大哭起來。要不是為了回來保護公主,他早就和兄弟們一樣戰(zhàn)死在沙場上了,想到那群南疆人像野狗一樣瘋搶將軍的尸骨,他就恨的牙根癢癢,現(xiàn)在活著對他來講是一種莫大的屈辱。
葉云霓痛苦的閉上眼,兩行熱淚流了下來。
“阿淵······”
陳琇綃心中酸澀,想起那句“你只需要記住你是阿爹阿娘最愛的綃兒”大哭起來,好不容易感受到了母愛,馬上就要父母雙亡了。
在外面嚎哭的親衛(wèi)撿起佩劍。擦干眼淚,準備誓死保護公主。
原本此戰(zhàn)有十足的勝算,將軍才會讓公主隨行。無論是人數(shù)還是軍械方面都比敵人好上許多。況且陳淵領兵多年,我方劣勢都能取勝。
此次出征卻十分奇怪,前面的小戰(zhàn)役都捷報頻傳,決戰(zhàn)場上敵人如有神助,對我方所有排兵布陣了如指掌,天降奇兵,這支突然出現(xiàn)的軍隊猛攻葉云霓所在的軍帳方向,陳淵只能拼死抵抗,為妻兒換取一線生機,最終一敗涂地,戰(zhàn)死沙場。
靈溪心疼的看著自家奄奄一息的公主,堅定的說道:
“公主,奴婢定不辱使命,會拼死護住小郡主回到大魏?!?p> 葉云霓欣慰的笑了,靈溪一向最懂她。她現(xiàn)在唯一的牽掛就是孩子了。
靈溪還是沒忍住流著淚追問:
“主子您安頓好了小郡主,您自己呢?您可是一國公主啊······”
葉云霓虛弱的笑著撒嬌道:
“靈溪,你便隨了我吧。”
“阿淵在這里,他最怕寂寞,我得陪著他?!?p> “是,奴婢遵命?!?p> 靈溪眼眶憋的通紅,哽咽回答道。
眼前那似仙子般的美人含笑咽了氣。
陳琇綃鼻子突然酸澀,嚎啕大哭了起來。
淚光中,看到剛剛所在的帳篷燃起了沖天火光。
火光中,陳琇綃看到一對神仙眷侶似的璧人向她微笑、揮手。
她在這個世界的父母大概已經(jīng)在一起了吧······
他們舍棄自己的生命,為了她能活下去,她該如何珍惜這寶貴的生命的才能撫慰父母的亡魂呢?她剛剛來到這個陌生的世界,卻并不感到孤獨,父親母親的愛會日日夜夜陪伴她。
她依舊大哭著,仿佛這是嬰兒表達的唯一方式。不過嬰兒的力氣有限,很快便沉沉睡去。
再睜開眼,已經(jīng)是在逃亡的路上。
她被靈溪抱在懷里,身邊侍衛(wèi)已經(jīng)折損了一半。眾人在一個山洞里歇腳。
靈溪的眼睛已經(jīng)哭的紅腫,懷抱卻很溫暖,甘甜的乳汁是陳琇綃來這個世界的第一頓飽飯。吃飽了便又沉沉睡去。如此反復幾回。
乳汁越來越少。
幾個護衛(wèi)也都戰(zhàn)死了。只有陳琇綃被靈溪很好的保護在懷里。
后來入口的便是血腥。兩人一路躲躲藏藏,食物和水都在逃跑的途中遺失了,靈溪許久不吃不喝,只能割破手指來喂陳琇綃。
陳琇綃心疼的看著這個女人。但是作為一個嬰兒,唯一能做的就是控制自己作為嬰兒的本能-啼哭,來避免兩人被敵人發(fā)現(xiàn)。
清晨,大魏邊境,普安郡守府的家丁一邊揉著惺忪睡眼一邊將府門打開,一開門就看到門口圍了黑壓壓的百姓。
家丁一驚,以為發(fā)生了什么命案,正要開口詢問卻見鳴冤鼓前一位宮裝女子抱著孩子暈倒在地,那女子身側(cè)以鮮血寫就幾個大字,“撫遠將軍之女陳琇綃”。
幾個好心的農(nóng)婦上前喂水,靈溪悠悠轉(zhuǎn)醒,農(nóng)婦不識字,只當這個衣著華麗的姑娘是大戶人家的娘子,如今受了委屈來郡守家告狀。
見嬰兒可憐,想幫忙抱著,卻無論如何都無法從那女子手中抱過來,只能由她抱著。
家丁見那女子身著宮裝,知曉此事耽誤不得,轉(zhuǎn)身跑回府中稟報。
不多時,一位一臉嚴肅的瘦弱書生快步趕來,來人正是陳淵堂兄,普安郡守陳澈。陳澈見到來人大驚,忙命人安頓至府內(nèi)。
看到地上血字,玲瓏心思轉(zhuǎn)瞬百轉(zhuǎn)千回,戰(zhàn)報雖然還未傳回,但堂弟和公主應是兇多吉少了,向來堅毅的眸中閃過一瞬頹然悲傷的失神。靈溪和小郡主被人追殺至此,很難讓人相信這中間除了敵國外沒有宮中人的手筆,陳澈五指攥拳,冷哼一聲,如此趕盡殺絕,是欺負他們陳家無人了嗎?
世人常說百無一用是書生,那就看看他這位卑孱弱的書生是如何攪弄風云的吧!
陳澈對著烏壓壓的人群高聲道:
“眾位可知地上所書為何?”
眾人連連搖頭,這里大多是市井百姓,根本不識字,少數(shù)幾個識字的人也不敢在這個時候把地上的字念出來。
地上的字要是真的,念出來就是直呼郡主名諱,要是假的,念出來就是冒犯天家皇威,弄個假郡主出來,是嫌自己活的久了嗎?
靈溪寫出來的用意,一來是怕自己真的死了無人證實郡主身份,二是要讓陳澈把陳琇綃這個郡主身份坐實,并且宣揚出去,這樣宮中的太后和皇上就會知曉,讓那些躲在暗處的人不敢再出手。
很多事情放在明面上就安全了,明知道郡主在這,而且還是皇上嫡親妹妹的唯一血脈,還來刺殺,那可和追殺一個女子一個孩子是兩個概念。
天子一怒承受的住嗎?自己受得住,九族呢?十族呢?
陳澈自然明白靈溪用意,打起配合。
只見陳澈沉痛開口道:
“地上寫的是撫遠將軍之女陳琇綃?!?p> 話落,人群一片嘩然。
“將軍不是在前線打仗嗎?小郡主怎么在這?”
“難道將軍已經(jīng)死了?”
“那圣女呢?我家那口子說圣女也來前線了?圣女沒事吧?”
“老天吶,千萬別讓圣女出事?。 ?p> ······
百姓七嘴八舌,陳淵多年守衛(wèi)邊疆,極得百姓信賴,葉云霓就更不用說了,這里許多人都是圣女的信眾,把葉云霓當成神女來供奉,二人在民間聲望極高。
“肅靜!”陳澈聲音不高,卻自帶一股不容置疑的威嚴,人群瞬間變得鴉雀無聲。
陳澈緩聲道:
“綃兒被追殺至此,想必我那堂弟和公主應是兇多吉少?!?p> “眾位還記得前年夏天洪水泛濫,顆粒無收,朝廷糧餉遲遲不到,是誰從南疆人手里搶來糧食,救活我普安郡一郡百姓嗎?”
人群躁動起來,百姓們激動的回答道:
“記得!”
“是陳將軍!”
一個青年振奮的說“向來都是南疆人來我們普安郡燒殺搶掠,陳將軍來了我們才有安生日子,甚至還能從那群蠻夷手中奪糧食!”
“是啊”
“是啊”人群附和著青年的話。
陳澈擺擺手,人群再度安靜。
“如今將軍一家遭難,他和公主唯一的女兒也被追殺,陳某在這里有一事相求?!闭f完深深拜下。
百姓見郡守給他們作揖,紛紛將腰彎的更深。
那青年再次高聲道:
“陳將軍和圣女與我們有大恩,有什么我們能做的,還請郡守大人說便是,我等自當盡力!”
百姓紛紛附和,個個臉上都是憤慨之色。
陳澈見火候差不多,便表明心意:
“如今前方戰(zhàn)敗,我要留下死守普安郡,還請諸位將郡主護送至普安郡邊境,并通知下一郡中相熟的親朋好友,一城接一城,我也會上書陛下,請陛下派人相迎?!?p> “好,我等定會將郡主平安送到邊界處。”
百姓中的青壯年自發(fā)結(jié)成隊伍,圍在陳澈準備好的馬車旁,人頭攢動,摩肩擦踵,浩浩蕩蕩。遠遠望去,竟像是一個軍隊,如此龐大的隊伍相送千里,不但刺殺之人無法靠近,也不敢刺殺,而且如此聲勢浩大,這下所有人都知道喪失雙親的郡主回京,一個月后隊伍走遍半壁江山,天下都會知曉郡主父母為國戰(zhàn)死,即便將來陛下太后無法保護郡主,大魏的子民也會記得,那大魏就永遠有陳琇筱的一席之地。
這就是連中三甲的陳澈,所謀之事,不止眼前。
靈溪已經(jīng)恢復些精神,抱著陳琇筱,和郎中一起坐在馬車里,向著陳澈的方向微微頷首。
人群漸行漸遠,陳澈望著馬車遠去的方向久久佇立,那名剛剛在人群中發(fā)言的青年不知何時來到他身邊。
“主子,所有暗衛(wèi)都去保護郡主了,您怎么辦?”
“我一個大男人能怎么樣?還不快去保護郡主!”陳澈冷聲道。
陳澈望著那暗衛(wèi)消失的方向喃喃道:
“終于要對我陳家動手了嗎?百年望族豈是那么容易就能撼動,到底是女流之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