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被人殺死的姜瑜鏈
蘇靜猛地回過頭,幾乎是瞬間就腿軟坐在了地上:“老,老板,不是,為,為什么要開除我?我沒有犯錯,我——”
顧誦吊兒郎當?shù)乜恐T框站著,臉上帶著玩世不恭的笑:“沒犯錯,是指昨晚骨灰暫存室的窗戶開著,有野貓鉆進去打翻了好幾個罐子你都不知道?”
“怎么會……你在開玩笑吧老板,我明明什么都沒聽見,怎么會有野貓……”蘇靜不可置信地搖著頭,抬手拉住了顧誦的衣角哀求著,“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對不起老板,我以后,我以后再也不會了!再給我一次機會好嗎?”
“慶幸吧,只是幾個空罐子,否則,以里面那些人的身份,你的命都不一定保得住?!鳖櫿b蹲下身,輕輕摸了摸她的腦袋,收斂了笑意,“去財務(wù)領(lǐng)這幾天的工資。”
京之憩抱著胳膊看著被兩個人擋的嚴嚴實實的門,終于忍不住開口了:“還有半個小時,昨天預(yù)約的客戶就要來了,老板,你確定還要擋在這里?”
“你不提我都忘了,去吧去吧。最近干得不錯,接著保持啊,千萬別再跟人家吵起來了?!?p> 顧誦站起身讓開一個空缺,京之憩看都沒看坐在地上的蘇靜一眼,離開了休息室,朝著走廊深處的焚燒室走去。
這三年來,她總是第一個打卡上班,然后直到下班基本上都待在焚燒室,所以和同事們并不熟悉,都只能叫出名字,除此之外毫無了解。
不管是在哪里,一個不合群的人總會被排擠,乃至被惡意揣測。哪怕那個人或許并不是自己選擇了“不合群”。
京之憩打開焚燒爐,因為昨天下班前已經(jīng)清潔過了,現(xiàn)在里面空空如也,只有放置遺體的臺子,上面略有些被炙烤的痕跡。
她拿著消毒工具,又仔仔細細地將整個內(nèi)部擦拭了一遍,最后合上了爐門。
死人躺進去,鎖好門按下按鈕,一切就都在火焰中煙消云散了。
時間差不多了。京之憩走到焚燒室門口,看見有幾個年輕人抬著擔架走了過來,上面放著一個封的嚴嚴實實的裹尸袋。
看來是已經(jīng)開始腐爛的尸體,也正常,畢竟最近天很熱。
京之憩戴好口罩,指揮著這幾個人把擔架放到了解剖臺上:“你們誰是家屬?”
“家屬?”幾個年輕人對視一下,連忙擺手,只將一張由顧誦簽好字的單子遞給了她,“不是,我們只是她同學,她沒有家人,尸體一直停在停尸間里,我們看不下去了才送過來了?!?p> 京之憩挑了挑眉,仔細打量著這幾個人,最后發(fā)現(xiàn)其中一個女生不論說什么都沒有人回答她,就像她是空氣一樣。
哦,看來就是她了。
“既然沒有家屬,留下一個陪同就行,其他人可以走了?!?p> 幾個年輕人爭先恐后地跑了出去,最后,房間里就剩下了那個女生。她看著裹尸袋,有些緊張地咽了咽口水,慢慢挪了過來:“姐,他們都出去了,那就我留下來陪同?”
她似乎是過分緊張了,甚至沒有聽到門外那些年輕人竊竊私語說“你們怎么都出來了,不是說留一個嗎”之類話的聲音。
京之憩關(guān)上了焚燒室的門,從口袋里取出一雙一次性乳膠手套戴上,這才拉開了裹尸袋的拉鏈。
沖天的尸臭噴涌而出,京之憩還沒見過腐爛成這種程度才送來的,一時間被熏得暈頭轉(zhuǎn)向。好在她很快調(diào)整了過來,仔仔細細檢查著遺體身上是否有什么金屬物品,最后從她的右手腕上取下了一個鍍銀的廉價鐲子。
“誒?好眼熟的鐲子,我也有一個呢?!迸鹆耸稚斓搅司┲媲埃氖滞笊蠏熘粋€和遺體一模一樣的鐲子。
“嗯,真巧?!本┲瑥拈T口拖了一副硬紙板棺材過來,將遺體慢慢移到了里面,“你和死者是什么關(guān)系?”
“我應(yīng)該不認識她?!迸鷵u頭,有些好奇地看著京之憩將爛掉的手掌放進棺材里,“就是剛剛路上看到我同學把她送過來了,想著畢竟看見了,反正我最近閑,來送她一程?!?p> “是這樣啊。”京之憩擰高了焚燒爐的溫度等著它預(yù)熱到一定溫度,然后站在一邊和藹地對女生說話,“你是學生嗎?平時有沒有什么沒完成的心愿?”
“這可太多了?!迸难劬α辆ЬУ?,點著下巴思考著,“就比如說,我還沒追到我男神呢,都快畢業(yè)了,再不成功就只能放棄了?!?p> 追男神?這遺愿……京之憩估計是完不成,畢竟她都已經(jīng)爛成這樣了:“還有嗎?”
“唔,我在想,等我畢業(yè)的時候,說不定我的親生父母會找上門來,告訴我不是他們不要我了,只是我不小心走丟了,他們其實一直在找我。然后我們就能一起去旅行,嘿嘿?!迸敌α艘幌拢治孀×俗?,“對不起對不起,我不該在這時候笑的?!?p> 其實沒關(guān)系,畢竟死者是你自己。
不過京之憩沒有說出口,微微搖了搖頭:“還有什么嗎?”
“沒有別的啦?!迸_朗地看著京之憩。
京之憩沉默地打開預(yù)熱好的焚燒爐,將遺體推了進去,合上門,按下了按鈕。
火焰騰起,瞬間吞沒了那個便宜的硬紙板棺材。
“好快……”女生喃喃著,無意識的撓了撓頭,掉了一大把頭發(fā),“大概多久能燒完呢?”
“兩個小時左右吧?!本┲驹谂赃叄粗念^發(fā)越掉越多,露出下面腐爛生蛆的頭皮,有些不忍地閉了閉眼,“你看看解剖臺上的那個鐲子,說不定你真的認識呢?”
女生姣好的面容逐漸扭曲,雙眼外凸,整個人都越來越膨脹,她試圖去抓解剖臺上的鐲子,卻發(fā)現(xiàn)自己觸碰不到:“姐,怎么回事啊,我怎么摸不到?”
京之憩將那張和遺體一起送來的單子展開在女生面前:“死者叫姜瑜鏈,長照片上這副模樣,你認識嗎?”
“別開玩笑了姐,這是我呀,可我……我……對啊,我好像已經(jīng),已經(jīng)死了?!苯ゆ溈粗菑埛贌鈺?,抬起手摸著自己的臉,終于想起,自己似乎已經(jīng)淹死在湖里了,“里面燒的,是我的身體嗎……?怎么會,爛成那樣子呢,我記得剛被撈出來的時候,還不是那樣子呀。”
京之憩沉默著,這是她三年來養(yǎng)成的習慣,在等待尸體焚燒完成的這段時間,她會和家屬一起站在這里沉默著等待。
顧誦說,這是對逝者的尊重。
京之憩不明白,但她不想丟掉這份工作。
看到京之憩不答話,姜瑜鏈也不再說話,只是趴在焚燒爐的小口上,看著自己的身體被慢慢燒成灰燼。
就這么沉默地站了兩個多小時,京之憩關(guān)上了火,繼續(xù)等待焚燒爐冷卻:“我本來想幫你完成遺愿的,但你說的那些……我做不到?!?p> 姜瑜鏈垂下頭,過了一會兒,悶聲說:“我想起來了,我死后,他們說我是失足落水,所有人聯(lián)合起來欺騙警察……可我是被人殺死的?!?p> 京之憩沉默,這種事,不算少見。
“我想請你幫我一個忙,求求你,幫我找到殺死我的真兇,讓他們付出該付的代價?!?p> 姜瑜鏈的聲音很清亮,京之憩看著她生前的照片,輕輕嘆了口氣:“好,我答應(yīng)你?!?p> 有權(quán)有勢,試圖遮蓋真相嗎?可是你們又怎么知道,權(quán)勢之上,是否還有更高的權(quán)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