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的青川正是蟬鳴的最好時候,顧沛正在廚房里煎蛋,外面時不時就會傳來蟬的鳴叫聲,和煎蛋的聲音正好連成一片。
做了兩份簡單的早餐,顧沛叩響了柳婭的房門“媽媽,吃早餐了”顧沛等了一會聽見回應(yīng),剛準備再次確認的時候,門被敲響了三長一短,這是她和柳婭的暗號,顧沛趕緊來到門前透過貓眼看了看。
是柳婭。
顧沛趕緊開門,有些著急的她,一邊說著一邊把柳婭推進家,前兩個月柳婭骨折了,最近剛恢復(fù)得差不多但顧沛還是堅持讓柳婭再休養(yǎng)一段時間,所以她還坐著輪椅,“媽你怎么出去也不說一聲”
“我早晨出去的時候,你都還沒醒”
顧沛把柳婭推到餐桌前,還好天氣熱,早餐沒有涼“醫(yī)生說了多出去走走,有利于恢復(fù)你就別操心了”
“可是,你也應(yīng)該讓我陪著你一起啊”顧沛著急的說著,臉上是說不出的擔心。
柳婭無言,親昵的用手戳了戳顧沛的磕頭“人小鬼大,快吃早餐吧”
早餐很簡單,煎蛋三明治和牛奶,顧沛不太會做,但看得出來很用心,自從一年前父親意外后顧沛才開始學做飯,記得剛開始的時候常常把蛋煎糊,或是忘記放油,諸如此類的情況都是家常便飯。
而現(xiàn)在只有蛋白部分微微泛起糊邊,顧沛把煎糊的蛋放在自己面前。
“牛奶幫我熱一下吧”柳婭輕聲說道,趁著顧沛去廚房的時間,她悄悄的把煎蛋調(diào)換了順序,柳婭快速的整理了一下沒讓顧沛發(fā)現(xiàn)。
“快吃飯吧”柳婭示意顧沛坐下。
顧沛有些餓了,大口大口的吃著吃到煎蛋時,她微微一怔緩緩抬眸,望向正在對面安然吃飯的柳婭,嘴唇輕啟,似有千言萬語即將脫口而出,可最終,那些話都隨著食物的咀嚼,一并被吞咽下肚,隱沒在稀碎的咀嚼聲中。
剛好八點了,家里的掛鐘敲響了,太陽早已爬進了顧沛家里,把陽光傾灑而下給空蕩的家里增添了幾分暖意。
柳婭只覺得陽光刺眼,她好久好久沒有見過如此明媚的陽光了。
剛想讓顧沛把百葉窗拉上,可一抬頭恰好看到陽光照在顧沛的發(fā)絲,爬上了她的睫毛,陽光給這個女孩渡了一層金邊。
寧靜的,柔和的,溫暖的。
柳婭看著顧沛有些出神,這一年里顧沛長大了很多,成熟了很多,不僅僅體現(xiàn)在外貌更體現(xiàn)在心智,顧崢磊也就是顧沛的父親在一年前的老舊居民樓火災(zāi)中,為搜救被困居民而不幸犧牲,這場意外給柳婭帶來了極大的創(chuàng)傷,此后,她也因此患上抑郁癥郁郁寡歡,也辭去了自己的工作,在家里休養(yǎng),但始終沒有什么效果,柳婭常常能夢見顧崢磊,夢見他被大火困住無法脫身,一點一點萎縮的樣子,好幾次她都想結(jié)束自己的生命,都是顧沛默默的撐起這個風雨飄搖的家。
可一個十五歲的女孩又能做什么呢?
有好幾次柳婭發(fā)病了,差點傷到了顧沛,帶給柳婭也只有無盡的自責和后悔,病也越來越嚴重,她開始感到恍惚,她真的困住顧沛太多太多,她欠顧沛的也太多太多。
從小就和父親感情深厚的顧沛,得知死訊的那一刻怎么可能會不崩潰呢。
但,她也依然堅強的學著父親的方式保護著柳婭,保護著這個家。
“媽,你吃好了嗎”顧沛的出聲打斷了柳婭的思緒,柳婭呆呆地看著顧沛良久她才回話:“吃好了,你把我推去房間吧”
“好的”
輪椅和木質(zhì)地板碰撞出細微的“吱呀”的聲音,“下周去看看你爸爸吧,馬上到他的忌日了”
“好,要叫上其他叔叔一起嗎”
柳婭沒說話,點了點頭,臥室里很黑,但陽光仍然倔強的透出一點光亮來。
柳婭意外的讓顧沛把窗簾拉開一點,顧沛有些驚訝但也照做,她覺得這是好的征兆,柳婭開始愿意接觸一點強烈的陽光,這是好事。
顧沛沒有打擾柳婭,默默的按照記事本上的電話,撥通了幾個熟悉的電話,詢問他們是否有時間,這個記事本是顧崢磊的,上面全是他的同事和曾經(jīng)的戰(zhàn)友。
“胡叔叔,下周我父親的忌日,我們一起去祭拜吧”
電話那邊傳來雄渾的聲音,中氣十足“好啊,到時候我再叫上胡琳你們也好久沒見了吧,還有劉站長一起去”
“好的,麻煩您了胡叔叔”
顧沛性子安靜,不愛交際跟長輩們打交道的事情她做起來總是有些許費力,好在胡叔叔是顧崢磊的好友,他的女兒也和顧沛是要好的朋友,所以在很多事情上時常幫襯著她們一家。
這兩個月剛剛中考結(jié)束,顧沛是今年青川市的第一名,已經(jīng)被青川一中錄取,等過兩天就可以拿到錄取通知書。
到了晚上,兩人吃完晚飯,顧沛正溫習高中的功課,柳婭喊了她兩聲名字才聽清。
“怎么了媽媽”
柳婭看著顧沛,徐徐的說道:“沒事,時間也久了,你到時候把頭發(fā)留起來吧”
顧沛摸了摸自己的頭發(fā),確實挺短的,標準的學生短發(fā),不過她已經(jīng)不想要長發(fā)了,短發(fā)很方便,洗起來幾分鐘就好了,不需要去打理它就這樣就很好,長頭發(fā)太麻煩,雖然好看但顧沛已經(jīng)不需要了。
“不用了,這樣就很好了”
柳婭見顧沛不太愿意,沒有在說頭發(fā)的事,“今晚來和我睡吧”
“我們有多久沒一起睡過了,好像自從你上了初中就沒有了吧”
顧沛沒有回話,眼神有些飄忽,像是在回憶,又像是在糾結(jié),兩條彎彎的眉毛輕微的皺在一起。
有些不好的預(yù)感,她覺得柳婭今天出奇的怪,莫名其妙的早上出門,發(fā)呆,顧沛有些擔心柳婭又發(fā)病了。
“好嗎?就當陪陪我吧”柳婭又繼續(xù)說到。
“好,那待會我做完這套卷子就睡覺吧”顧沛其實沒有想過拒絕,她覺得自從那次柳婭發(fā)病差點傷害到她了之后,兩人之間就有了一層薄膜,柳婭有時刻意的躲避和她的交流,包括一切肢體和眼神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