廢柴
凡間城鎮(zhèn)均有修士有專屬的通道,不必與凡人混在一起排隊。
宋鶴眠落地上前,手掌一翻拿出自己的身份玉簡。
“這不是天劍門的宋師弟嗎?”
一只手搭上左肩,宋鶴眠悚然一驚,他修為已至金丹后期,同階鮮有敵手,更遑論悄無聲息靠近之人了。
他只覺聲音耳熟,于是握緊長劍,警惕轉(zhuǎn)身,瞧見一個眼熟的黑衣修士。
果然是隔壁宗門的那個土匪!先前在前往千月城的路上把妖獸群禍水東引,搶了那化神期獸王守護的靈草之后就不見了蹤影,好在天劍門此行有化神期長老隨行,不至于損失太多。
可一來二去,這選徒的行程還是耽擱了。
“什么人敢對宋師兄無禮?”
隊伍中的天劍宗弟子厲聲喝道,率先拔劍。
一時間,長劍出鞘之聲不絕于耳。
宋鶴眠臉色一沉,抬手揮退虎視眈眈的弟子們,維持表面禮數(shù)抱拳道:“見過圖南師兄?!?p> 這土匪不知從哪兒搶了個孩子過來,病懨懨的坐在臂彎里,露著個黃色小腦袋。
“不知圖南師兄有何指教?”宋鶴眠問道。
眼下探不出圖南修為深淺,何況此處凡人眾多也不便開打,宋鶴眠即便心中有氣也不好發(fā)作。
本想不動聲色掙脫圖南的手,可他剛一調(diào)轉(zhuǎn)靈力,肩上便是一重,身形都被壓下去半分,腳底青石板龜裂。
圖南笑著說:“指教談不上,請師弟幫個忙?”
他把身份玉簡碎了的事告知宋鶴眠。
宋鶴眠聽完松了口氣,不是來挑事的就好。
“不知這小孩兒是……”他目光探究地看著圖南懷中的孩子。
圖南抱著小土豆顛了顛,輕飄飄地說:“哦,正要入門的小師妹。”
宋鶴眠瞳孔一縮,眸光快速掠過那個小孩,不動聲色地說:“原是這樣。見師妹身體似乎不適,正好我宗有隨行醫(yī)修,師兄可暫且來我宗落腳?!?p> 圖南能不知道對方在打什么主意?不過倒也不放在心上,痛快答應下來,跟著宋鶴眠回到天劍宗落腳處。
“只是風寒,并無大礙。只是……”醫(yī)修診斷完,遲疑道。
圖南靠在床邊,垂眸瞧著床上緊閉雙眼的季昭。
其實早在季昭踏進破廟的那一刻他就醒了,他藏身處隱蔽,一開始并未當回事??蛇@孩子似乎早就知道他的位置,絲毫沒有遲疑就走到他跟前,給他喂了一瓶劣質(zhì)的凡人丹藥。
明明白天還生氣勃勃像只聒噪的山雀……
圖南心中莫名難受煩躁,薄唇緊抿,臉色晦暗難辨:“有話直說?!?p> 醫(yī)修覷著兇煞男人,小心翼翼開口:“此子先天不足,恐有早夭之像啊……”
話音未落,一股極重的煞氣炸開,醫(yī)修感到身上靈力運轉(zhuǎn)滯澀,氣海被煞氣入侵,疼痛難忍,不由白了臉色。
圖南聲線低沉:“風寒怎么治?是要珍稀草藥還是高階妖獸的內(nèi)丹?”
醫(yī)修一愣,心說這煞星對小孩兒真是看重,可惜……
“不、都不用。”他搖搖頭,“只用些凡間草藥便好,修士的藥對她的身體反而是負擔?!?p> 拿到藥方后,圖南摸了摸季昭的臉頰,還是燙的。
小孩兒大概是熱,小腳蹬開被子,難受地把稚嫩的臉埋進大人的手心。
“嗚……娘親……”季昭委屈地哼唧。
圖南把被角掖好后,又被一腳踢開。
白嫩的小腳不服管教,非要伸到被子外面。
“不省心的小土豆?!眻D南低聲說,抓住被子一卷,把季昭裹成蠶繭。
暫且找了個凡人奶娘照顧著,同時在小孩兒身邊留下一道靈力護其周全,圖南抓起刀出門。
“師兄不必擔心,那小孩兒沒有半分修煉資質(zhì)……”
季昭迷迷糊糊睜開雙眼,陌生的紗帳映入眼簾,是主母房間里才有的精致華美,身下的床鋪軟乎乎的,被子也輕盈蓬松,就是自己被裹得嚴嚴實實的……
眼前緩緩浮現(xiàn)一行字:【低品質(zhì)的浮光紗?!?p> 圖南哥哥不在。
她口干舌燥,想叫人,喉嚨卻脹痛得發(fā)不出一絲聲音。
門外映出兩個黑影,交談聲隱約傳進房中。
“當真一點也無?”門外,宋鶴眠不相信地問。
醫(yī)修點頭:“千真萬確,而且就算成功凝氣,也恐怕活不過十歲啊……”
“那圖南為何收她?”
宋鶴眠想不通,還是覺得圖南可能另有打算。
不過那孩子半點修煉資質(zhì)也沒有,也著實讓他松了口氣。
那圖南所在的宗門扶玉山,雖說全是奇葩殘廢之流,但實力確實不容小覷。
天劍門為東洲萬千門派之首,對下一屆擁星學宮魁首勢在必得,若是讓其他宗門之人搶了風頭,他天劍門如何立威?
門外二人走遠,季昭忍不住眨眨眼,蓄在眼眶中的淚水自眼角流進鬢角。
“毫無資質(zhì)”,無疑給她的未來判了死刑。
她是累贅,圖南哥哥要是留下自己走了,也是理所當然的。
可不能修煉,就意味著她永遠也無法給娘親討個公道!
奶娘推門進來便看見季昭在默默流淚,大驚失色,連忙快步走到床邊:“這是怎么了小姐?”
她抱起小季昭輕拍后背,哼著熟悉的歌謠,娘親也會給她唱的歌謠。
奶娘聽著小孩子的小聲嗚咽,也不由心疼,這孩子摸上去全是骨頭,身上傷痕交錯,也不知道受了多少苦。
最近城內(nèi)不太平,總有夜間哭泣的孩子失蹤,衙門一時也查不到什么線索,只好層層上報,請修士出手處理。
既然是在修士們的地方,哭上一哭應該也沒什么……
她心懷僥幸,不忍心打斷季昭,只得輕聲哄著:“小姐乖,是不是渴了餓了?姨姨帶你去吃好吃的好不好?”
季昭淚眼朦朧地點點小腦袋,細聲細氣地道謝:“謝謝姨姨……”
比自家那個壞小子乖多了。
奶娘臉上漾起一抹慈愛的笑容,憐惜地貼了貼小孩子的臉。
吃了藥之后倒是降溫了,可小臉還是白慘慘的,嘴唇也沒有血色,那位看起來就不好惹的修士出門后許久未歸,瞧著天都已經(jīng)黑了。
不會把這孩子拋棄了吧?奶娘憂心地想。
夜風起了,風勢奇大,窗戶“嘭”地被吹開,奶娘一時被迷了眼,下意識用手擋住。
【夜哭郎打開了窗子!】
一行字在季昭的眼中變得碩大無比。
漆黑的大手從虛空中探出,裹住那張驚恐的小臉。
奶娘懷中一輕,低頭的那一瞬間,臉色慘白。
小孩不見了!
與此同時,修士聯(lián)盟處,圖南眉心一動,感受到自己留在小土豆身上的靈力消失。
他大手一捏,剛補辦的身份玉簡應聲而碎,強烈的煞氣以他為中心蕩開。
在場的所有人頓感身上一重,動靜驚動了樓上的高階修士。
“何人在修士聯(lián)盟撒野!”
可等他飛身下來,圖南早已不見了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