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黃師姐

　　沉霜拂有些意外，眼前這位黃師姐的性子，跟她想象中的出入有點大。

　　總之不是她第一次接觸時，以為的知性溫婉，不過人還是好相處的。

　　黃靈舒領(lǐng)著沉霜拂去后山，路過一個洞口時，神色多了一絲冷然，清凌凌道：“這里是白石洞，里面住著幾只白毛怪猿，沒有開竅的畜生，整日里只知餐食果腹的口舌快樂，精于享受，哪一日飛禽走獸之肉喂晚了一點，就要撞得石洞轟隆作響，猶如打雷，師妹若是聽見了，只當(dāng)沒聽見就好。”

　　她杏眼一揚，眼波流轉(zhuǎn)，出聲提醒道：“千萬別生了好奇心，想著一探究竟，免得這惡猿傷了師妹性命?！?p>　　說著，黃靈舒又嫣然笑了笑：“不過師妹也不用太擔(dān)心，洞口有禁制，這幾頭畜生出不來的。”

　　沉霜拂朝著洞口看去一眼。入口在峭壁上，有幾階青石梯，洞口周圍的石壁，與四周不同，呈煙灰白色，怪異地長出幾株野生蘭草。

　　聽靈舒師姐的語氣，似乎很厭惡里面的幾頭白猿，那靈禽峰為什么還要把它們好吃好喝的養(yǎng)著呢？

　　沉霜拂壓下心底的疑惑，沒有多問。

　　她只是來靈禽峰做雜務(wù)的，其他的事情，不該她打聽的，她不會多此一舉。

　　后山有一條飛流的瀑布，撞在嶙峋的巖石上，白水飛濺，猶如萬千魚鱗崩落。

　　水霧撲面而來，帶著一股涼意，沉霜拂只覺山間涼蔭加劇，清幽無比。

　　“師妹就在此地將燈芯果的果衣剝掉，清洗兩遍后放入器籃就好?！?p>　　黃靈舒手腕一翻，掌心多了一只竹條編織的籃子，此物看似平凡，實則也內(nèi)有乾坤，蘊含著須彌芥子變化之道。

　　靈禽峰的弟子，每日要搬運的靈果時蔬，重逾千萬斤，是以手中都會有幾件儲物器具，比如說黃靈舒交給沉霜拂的闊葉箬竹籃，又或者是她沒有拿出來的卷耳彼兕觴，都是此類儲物器。

　　沉霜拂早就見識過這類儲物器具的神奇之處了，上次在靈田，黃靈舒就是拿了一小竹簞，收走了好幾斤的芋子。

　　她點點頭道：“師姐放心，我會盡快把燈芯果處理干凈了送過去的?！?p>　　黃靈舒一襲青衣，消失在后山。

　　沉霜拂挽起了袖子。成熟的燈芯果，金燦燦的，外面有一層蟬翼般薄透的果衣，需要她摘掉。

　　果實被包裹著，其實沒有什么臟污，但沉霜拂還是認(rèn)認(rèn)真真的，把果子清洗了兩遍，才放進黃靈舒留下來的闊葉箬竹籃里面。

　　她隨手一放，察覺到不對勁之處，手掌縮緊，朝竹籃看去。

　　“難怪感覺到一股粗糙感，竟是只偷果子的大鼪鼠！”

　　所謂鼪鼠，即是生活在松樹上的大老鼠，也叫松鼠。

　　沉霜拂眸里泛起危險的光芒，她提起小家伙，作勢要往水潭里面丟，嚇得這只三彩松鼠四肢亂彈，劇烈掙扎起來。

　　但它哪有沉霜拂的力氣大。

　　蓬松的大尾巴浸了水，感覺屁股都在發(fā)涼。

　　沉霜拂心想，仙門生靈，多多少少能聽懂一點人話吧？她盯著三彩松鼠，逼問道：“還偷不偷我洗干凈的燈芯果了？”

　　三彩松鼠連連搖頭，以淚洗面。

　　沉霜拂目瞪口呆。

　　良久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嘀咕道：“太蒼山上的動物，果然都成精了?！?p>　　她松開三彩松鼠的后頸，寬宏大量道：“行了，你走吧?！?p>　　“若是再來搗亂，就把你綁了石塊沉溪了?！?p>　　三彩松鼠抱著自己的尾巴，往倒懸的蒼松走去。走得慢了，被一股勁道砸了個狗啃泥，一顆明黃色的燈芯果，落在碎石堆里。

　　溪水潺潺。

　　白衣女童認(rèn)真清洗著果子，倒懸的蒼松上有只三彩松鼠，坐在枝干上，晃著尾巴。

　　“呼，可算弄完了?！背了髌鹕?，舒展了一下筋骨，提著器籃往回走。

　　路過白石洞時，山石搖晃，仿佛隨時都會有碎石落下來，沉霜拂隱約還聽見了一聲猿啼，聽著怪滲人的。

　　她提著竹籃，小跑過去，將怪聲甩在身后。

　　黃靈舒手里捏著一把不知名的植物根莖，懶懶散散地喂養(yǎng)著仙鶴，見沉霜拂回來了，揚起笑意，問道：“師妹可想體驗一下？”

　　沉霜拂把器籃放在石桌上，接替了黃靈舒的位置。

　　中洲也有白色的鶴，但從來沒有黃鶴的說法，沉霜拂也是到了太蒼山，才見識到了她認(rèn)知中，并不存在的仙鶴。

　　她摸了摸大黃鶴的脖頸，真纖細(xì)啊，像一只黃玉雕刻的蕭，手感溫潤而輕柔。

　　“靈舒師姐，你在靈禽峰養(yǎng)了十年的仙鶴了嗎？”

　　黃靈舒明媚一笑，豎起一根手指晃了晃，“是二十年啦。”

　　“看起來不像是不是？”她說的是自己的年齡。

　　黃靈舒回憶往昔，悵惘道：“二十年前，我拜入太蒼道宗的時候，比你還小，只有五歲。”

　　她伸手比劃了一下自己那個時候的高度，笑出聲來：“執(zhí)事師兄差點不要我?！?p>　　黃靈舒偏頭看向她：“霜拂師妹可知，在仙家眼中，骨齡多少最適合修道？”

　　換句話來說，就是九洲仙門招收弟子，對年齡的限制為多少歲。

　　沉霜拂回憶了一下李仲江在璇州郡招收弟子時的要求，答道：“女子七歲至十四歲，男子八歲至十六歲?！?p>　　黃靈舒豎起大拇指，夸贊道：“師妹蘭心蕙質(zhì)?！?p>　　她撿了一顆燈芯果丟出，立馬有飛禽去追。黃靈舒倦懶地打了個哈欠，又問道：“那師妹可知，各大仙門為什么要這么設(shè)置對骨齡的限制嗎？”

　　這個問題，沉霜拂就不知道了。

　　黃靈舒不喜歡故作高深，說話說一半，藏一半。她道：“道經(jīng)中有言，女子以七為基數(shù)，二七十四歲，天癸至。男子以八為基數(shù)，二八十六歲精通?！?p>　　“再往后，雖還是能修道求仙，但在仙家看來，根骨就差了點了?！?p>　　“年紀(jì)太小了也不好?！秉S靈舒像是自顧自在說，“畢竟仙門之中，也要有人做雜務(wù)，年紀(jì)小了，干不了活兒，得等啊?！?p>　　沉霜拂這下聽明白了。

　　但黃靈舒打開了話匣子，一時關(guān)不住，也不想關(guān)。她繼續(xù)說道：“霜拂師妹看我是不是不像已經(jīng)二十五歲的樣子？知道為什么嗎？”

　　“為什么？”沉霜拂不掃興，順著她的意思問道。

　　黃靈舒指著自己，笑嘻嘻道：“因為師姐我服用過一朵駐顏花，在十八歲的時候?！?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