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第十三次核對競標方案時，電梯金屬壁映出的倒影正在微微發(fā)抖。薄荷綠西裝袖口沾著拿鐵漬，像塊永遠洗不掉的胎記。

　　“?！?p>　　檀木香混著雪松尾調(diào)撲面而來，三個男人走進轎廂。深灰三件套袖扣閃過鷹隼徽記，我盯著那枚象征凱旋資本的圖騰，喉間泛起鐵銹味。

　　“聽說永晟派了個花瓶來？“地中海男人瞥向我的工牌，金絲鏡框在26層透進的晨光里晃成刑具，“林小姐這身打扮，倒像是來參加選美的。“

　　指節(jié)抵住文件箱金屬鎖扣，涼意順著掌紋滲進骨髓。父親墜樓時西裝口袋里也裝著凱旋的合同，監(jiān)控錄像里那抹灰影在28層電梯口一閃而逝。

　　“王總說笑了?！拔覔P起方案扉頁，防窺膜在對方驟然收縮的瞳孔里泛起藍光，“貴司去年并購案中漏算的商譽減值，倒讓我想起個有趣的故事——您猜證監(jiān)會今年抽查的重點是什么？“

　　電梯突然劇烈震顫，應(yīng)急燈將每個人的臉割裂成慘白碎片。顧承燁的定制皮鞋碾過我掉落的鋼筆，鱷魚皮紋路在墨跡上拓出帶血的鱗片。

　　“林小姐?！八麖澭鼤r領(lǐng)帶夾擦過我手背，像塊燒紅的烙鐵，“永晟教員工用《企業(yè)會計準則第20號》當防身術(shù)？“

　　我接住他遞來的鋼筆，筆帽殘留的體溫灼得指尖發(fā)燙?！邦櫩偪赡懿恢溃拔以谡鸲@的警鈴聲中提高嗓音，“商譽泡沫炸開時，最先沾血的從來不是做賬的人?！?p>　　消防通道涌進的人潮將我們沖散時，我聽見身后傳來文件撕裂的脆響。父親臨終前攥著的那頁收購協(xié)議，此刻正安靜地躺在我的內(nèi)衣暗袋里，油墨味混合著陳舊的血腥氣。

　　晨會投影儀亮起的瞬間，我解開西裝第三顆紐扣。滿室倒抽冷氣聲中，投屏上的凱旋資本LOGO正被血色標記層層覆蓋。

　　“三個月前，顧總監(jiān)親手核準的醫(yī)療器械并購案?！凹す夤P紅點停在暴漲的K線圖上，“標的公司專利許可費占營收67%，但評估報告里——“我按下空格鍵，“所有授權(quán)協(xié)議的有效期都截止在上周五?！?p>　　會議室死寂如墳。落地窗外，陸家嘴的玻璃幕墻正將朝陽折射成萬枚金針，我望著長桌盡頭驟然捏緊咖啡杯的那只手，腕表邊緣泛起冷冽的鉑金光澤。

　　“林小姐的洞察力令人驚嘆。“顧承燁扯松暗紋領(lǐng)帶的樣子像在解開絞刑繩，“不過您可能漏算了交叉授權(quán)條款中的...“

　　“自動續(xù)約觸發(fā)條件？“我劃開平板，推送的加密文件在對方屏幕上炸開提示框，“真不巧，國家藥監(jiān)局今早剛駁回那家公司的生產(chǎn)備案。“

　　白瓷杯底磕在大理石臺面的聲響，讓我想起父親摔碎在驗尸臺上的金絲眼鏡。顧承燁起身時帶翻的椅子在地毯上砸出悶響，他西服后襟的褶皺里還沾著我故意潑濺的濃縮咖啡。

　　我在洗手間隔間撕掉假睫毛時，鏡面突然映出半張冷峻的臉。顧承燁的銀質(zhì)打火機在感應(yīng)龍頭下燃起幽藍火焰，燒焦的并購協(xié)議灰燼正順著排水口打旋。

　　“林小姐姓林？“他碾碎最后一片紙灰，腕間沉香手串撞出催命的木魚聲，“二十年前華安藥業(yè)的林董，和您是什么關(guān)系？“

　　感應(yīng)燈倏然熄滅的剎那，我咬破舌尖咽下腥甜。黑暗中有手指擦過我耳后，帶著焚燒契約的溫度：“明天上午十點，來我辦公室看場好戲?！?p>　?。ū菊峦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