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李氏殺夫案5

　　柳嫣第一次感受到能為他人做點什么的成就感。辦起事情來也是格外起勁，仿佛渾身有使不完的勁兒。馬不停蹄地開始為李氏的案子做準(zhǔn)備。她仔細(xì)地將之前收集到的所有線索又重新梳理了一遍，把關(guān)鍵信息一一記錄下來，生怕遺漏任何一個細(xì)節(jié)。每一條線索她都反復(fù)琢磨，從中找到更多為之辯護(hù)的突破點。

　　待訟詞書寫完成，天已大亮。

　　柳嫣伸著懶腰，細(xì)數(shù)今日要處理的事宜。頭等，便是赴約牙儈，那頭傳了消息，說賣宅子的事情有了眉目。柳嫣不敢耽擱，緊趕慢趕的到了鋪面，牙儈便熱情的迎了上來。

　　“柳娘子，今兒這個買家很是爽快，待我介紹完您那處宅子，沒怎么還價便應(yīng)了下來。這等買家如今少有，您一會兒可要好好與人說?！?p>　　“多謝掌柜提醒，我心里有數(shù)了?！绷躺碇灰u素凈的月白色錦袍，發(fā)絲整齊地束在腦后，神色間雖帶著幾分疲憊，眼中卻是難掩的興奮之意。

　　此次售賣宅院，此舉雖無奈，但好歹能后卸下她肩頭千金重?fù)?dān)。若真如那牙儈所說，今日能簽訂契約，往后雖苦了點，但總歸是踏實的。

　　她隨著牙行掌柜踏入布置雅致的會客廳，抬眼望去，只見一位身著藏青色胡服的中年男子正端坐在雕花紅木椅上，手持著茶盞，不緊不慢地品著茶。

　　“孟老爺，這位便是柳娘子，宅子的主人?！毖佬姓乒駶M臉堆笑，熱絡(luò)地介紹著，隨后又側(cè)身對柳嫣說道，“柳娘子，這位是孟老爺，在咱京都城里可是有頭有臉的人物，家大業(yè)大，那生意可謂是遍布整個京都城?！?p>　　柳嫣微微欠身，行了一禮，抬眼卻見孟大福端坐在此，不由得嗤笑一聲，打趣道：“京都確實不大，繞了一圈原來是孟君相中了我那兩處宅院?！?p>　　孟大福放下茶盞，站起身來，指著柳嫣驚訝道：“不是，你還真賣宅子呀！”

　　柳嫣看著孟大福那驚訝的神情，笑出了聲，“嗐，孟君，我的情況你再了解不過了，若不賣房何來銀錢還債不是。既然是你選定的宅子，那咱們快人快語，也別六百貫了，那兩處院子您就統(tǒng)共給我五百五十貫便可。”

　　江湖中人自是喜歡爽利痛快之流，孟大福倒也真沒有想到柳嫣能如此守信，對她倒有了幾分欣賞之意，當(dāng)即立下推辭道：“旁人賣宅子，哪個不是錙銖必較，你倒好，主動降價。既然當(dāng)初說好了六百貫，那還是按照之前約定的買賣，咱可不是壞規(guī)矩，占便宜之人?！?p>　　“孟君如此仗義，倒是讓我意外?！绷涛⑽⑶飞?，神色真誠，“不過孟君既這般說叫吾十分感動，但就依我所言，您在我夫君的事上已經(jīng)退步很多，柳嫣很是感激，本就是還賬所用，倒不如交了這個朋友，按我說的五百五十貫成交?！?p>　　“柳娘子這般爽快，我若再推辭，反倒顯得小家子氣了?！泵洗蟾Ｒ膊皇菃轮耍娏淘捳f到這份上再與女人矯情就枉為男子之舉，爽朗地笑了起來，笑聲在廳堂內(nèi)回蕩：“今日你這妹子我是認(rèn)定了，往后在京都城中有任何事，都記得來找我?！?p>　　“那是自然，孟君今日的之舉，柳嫣銘記于心?！绷套旖巧蠐P(yáng)，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此刻的她，一掃方才的憂慮，心中多了幾分輕松。

　　“既然價錢已定，那便說說這契約之事?！泵洗蟾Ｉ裆徽拔疫@邊已備好契約文書，柳妹子若是信得過我，此刻便可過目。若有異議，咱們再商討?！闭f著，他從身旁的案幾上拿起一份用紅綢系著的文書，遞向柳嫣。

　　柳嫣伸手接過，動作利落解開紅綢，展開文書細(xì)細(xì)查看。只見文書上字跡工整，條款清晰，關(guān)于宅子的位置、面積、交易金額以及雙方的權(quán)責(zé)等事項都寫得明明白白。柳嫣逐字逐句讀著，不放過任何一個細(xì)節(jié)，確認(rèn)無誤后，才抬起頭來。

　　“孟君準(zhǔn)備得如此周全，契約條款也公平合理，我沒有異議?！绷虒⑽臅p輕放在桌上，“只是不我那宅子有些難搞......”

　　孟大福一驚，問道：“莫不是里頭橫死過人？”

　　柳嫣笑道，不成想這黑市把頭還怕那鬼神之說，隨即安撫道：“孟君多慮了，那宅子干凈的很。只不過是一直是我舅姑、姑舅在住，兩位老的，可能騰房時會有些麻煩。”

　　“茲當(dāng)是什么事呢，你忘了哥哥我是干什么的，這叫專業(yè)對口！”孟大福一拍桌子，臉上滿是笑意。

　　陽光透過雕花窗欞，灑在柳嫣身上，映出她修長的身影。走出大門，柳嫣深吸一口氣，只覺心中一塊巨石落了地。雖說賣掉宅子讓她滿心不舍，但能以一個不錯的價格成交，且遇到孟大福這般爽快之人，也算是不幸中的萬幸。

　　兩廂在友好且愉快的氣氛下簽訂了契約，此時，街邊的柳樹隨風(fēng)搖曳，嫩綠的枝葉在微風(fēng)中輕輕擺動，似在為她送上一絲慰藉。

　　柳嫣快步走向自家馬車，心中想著，秦瑤那邊是否能找到關(guān)鍵的佐證還李氏一個清白......

　　李氏的案子很簡單，明眼人都能覺出來只要找到證人，便可幫助李氏脫身。

　　唯一的難點就是找那個脖子帶有胎記的拉車人。

　　向來謹(jǐn)慎秦瑤也是不負(fù)眾望，又按照供詞上的時間點實地走了一圈，心中便確定李氏并非說謊。高效率的打聽完辦白事的老李家后，尋得此人。

　　那人是個疾惡如仇的爽快漢子，聽聞李氏含冤，便義不容辭的應(yīng)下佐證的事。

　　“秦娘子放心，我雖粗人一個，但也懂得明辨是非。那李娘子含冤入獄，這年頭能像秦娘子肯為我等平頭百姓出頭的人少之又少，吾定然出手相助。”

　　如此，時辰與證人均可佐證，李氏并非殺人兇手，秦瑤便放下心，又去了柳家報信。

　　但是，事情過于順利的時候，往往就會出岔子。倒不是成足在胸預(yù)備多為王二爭取賠償?shù)呐嵊韽闹凶鞴！?p>　　而是正和堂的陳靖遠(yuǎn)，不知從哪聽說這案子有了轉(zhuǎn)機(jī)，并且是那倆在他最是看不上的。一個是靠關(guān)系的刺頭；一個是只會扭捏自保的蔫人。

　　陳靖遠(yuǎn)掐指一算，又反復(fù)斟酌一番，自然是不會錯這等揚(yáng)名立萬的機(jī)會。起碼他在訟師界的名聲近幾年只剩下唯利是圖。

　　秦瑤沒能在約定好的時辰等到柳嫣，卻遇到了陳靖遠(yuǎn)。

　　陳靖遠(yuǎn)拿著腔調(diào)，又帶著諂媚的口吻，說道：“你來正和堂多少年了？”

　　“回陳訟，我是光啟六年來的，算起來已是兩年有余了?！鼻噩幉桓姨ь^，抿著唇，希望把自己隱沒在塵埃里。

　　陳靖遠(yuǎn)笑了幾聲，鬼迷日眼的上下打量了一圈秦瑤。粗壯的手掌攬上那纖細(xì)的肩膀。

　　“你與柳嫣調(diào)查的案子有了眉目，怎得不來知會我一聲？覺著自己肩膀硬了，要越過師傅獨立辦案，是也不是！”

　　秦瑤神色倉皇，慌亂地逃離陳靖遠(yuǎn)的臂彎，穩(wěn)了穩(wěn)情緒，正色道：“您上次表明了態(tài)度，既如此，何來知會?！?p>　　陳靜遠(yuǎn)收起笑意，一副道貌岸然的口氣，訓(xùn)斥道：“我不過是叫她去研究這案子的脈絡(luò)，何時說過讓你們獨立辦案?！?p>　　秦瑤驟然抬頭，驚呼道“您這是何意？！”

　　陳靖遠(yuǎn)好整以暇，老謀深算地斜睨著秦瑤，那眼神仿佛要將她吃透。

　　旋即，冠冕堂皇道：“這個案子本就是預(yù)備帶著你做的，再用我這老臉給你抬抬轎，借著這個案子將你往前一推，豈不是更好?！?p>　　“這豈是君子所為！”秦瑤反譏。

　　習(xí)慣對秦瑤說一不二的陳靖遠(yuǎn)已經(jīng)耗盡最后的耐心，冷著語氣，不容反駁，“秦瑤你是聰明人，吾最后再說一遍，你若想今后在訟師圈子里混，明日一早，你我二人大理寺訟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