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后,山上的建善寺,一大早便迎來了客人。
卻不是香客,是盛京來的人,浩浩蕩蕩的數(shù)幾十人。
為首的,是祁獨玉的心腹。
饒是文羅猜到來人,卻也未料到聲勢如此浩大。
她看向祁逢,祁逢卻未顯出過多驚訝。
只是從容地接過手下帶來的衣物,回房去換了。
房里,霜見給祁逢換上新衣。
她正準(zhǔn)備給祁逢插上小金鳳簪,卻被祁逢攔下,依舊換上了那支白玉簪子。
霜見瞧著也覺得不礙事,她們家姑娘這一身已經(jīng)很好看了。
祁逢低頭打量著身上的衣裳。
上身是草白云繡衫,下身是青古翠竹云錦長裙,倒是合身的很。
看來祁獨玉沒敢讓她那個姨娘操辦。
不然,在衣裳這,就得使個絆子。
祁逢走出來的時候,文羅著實有些驚訝。
在建善寺這么幾天,祁逢一直給人一種弱勢的感覺。
一雙狐貍眼的狡黠都被妝容刻意掩蓋,只留下些純真。
不過現(xiàn)在,祁逢沒有再刻意掩飾。
她眉眼的攻擊性顯露出來,卻是很有千金模樣。
文羅真意地笑著,真是個聰明的姑娘。
想必回到了盛京,別人見著她第一眼,想到的不會是她在鄉(xiāng)莊待了九年。
而是她不愧是盛京祁家的千金小姐。
帶頭的人整理好隊伍,就等著祁逢上馬車了。
祁逢卻沒有動。
她在等文羅。
文羅抱著小平安,了然一笑,上前問領(lǐng)頭的手下:
“不知能不能載我一程?”
那人愣了愣,反應(yīng)很快:“自是可以的?!?p> 祁逢這才同霜見上了馬車,隊伍朝著盛京出發(fā)。
馬車上,小平安咯咯地笑,文羅也逗著他玩。
行至半程的時候,平安累了,就在文羅的懷里睡著,文羅也順勢瞇了會。
身邊的霜見也有些困意,祁逢也閉上眼假寐,心里卻是清明得很。
她做到了。
除了借泉陽道長的手讓自己風(fēng)光回京,她還帶走了文羅。
從聽到文羅師太來到建善寺的時候,她就決定要同文羅一起回京。
文羅是穆家的大小姐,穆家這么多年都放不下這個女兒,接不回去又舍不得,想必穆父同其夫人不會好受。
如果文羅隨她回京,穆家對她定是感激萬分,她在盛京自然能輕松些。
想來穆家也會愛屋及烏,對她哥哥祁禮有些關(guān)照。
前幾年,祁逢聽過祁家婦人們談?wù)摼┏堑陌素?,提到了祁禮。
祁禮在前幾年入了仕。
作為國子監(jiān)榜首,祁禮在宮宴上被延興帝欽點為左司郎中。
延興帝過去九年也成長不少,想來或許是打算拉攏祁家。
畢竟,攝政王給的壓力,實在太大了。
似乎祁禮很有做官的天分,監(jiān)管政務(wù)得體。
官場上的老官員似乎挺滿意這個年輕人,有望在爬一爬。
那么,穆父作為大理寺卿,說話的分量自是足的。
若是提上一提,想必祁禮能再上一程。
祁逢用力地閉了閉眼。
祁禮這些年沒有來看過她,應(yīng)當(dāng)是來不了。
所以每次節(jié)日偏房里都會莫名出現(xiàn)些吃食。
剛開始也會有漂亮的衣服送過來,不過她一次也沒穿過。
后來惹眼的衣服就變成了不起眼的,卻很舒適的素衣。
那才是當(dāng)時她能穿出去的物件。
她在婦人嘴里聽說過祁禮在官場上的野心,沒日沒夜地處理政務(wù),努力地顯示著自己優(yōu)秀。
她離開祁家九年,在鄉(xiāng)莊過著苦日子的時候。
焉知祁禮在京城過的到底是什么日子。
想來也是不怎么樣,不然依祁禮小時候疼愛她那個勁,早就來看她十次八次了。
京城,有她枉死母親的真相,有她的仇人。
卻也有她掛念的人,她一定要回去。
.......
今日中午,馬車入京了。
剛過城門口,外面的聲音立刻嘈雜起來,似乎人很多。
文羅也醒了,笑著說:
“想必是祁家放了消息,京城的人們,最愛看熱鬧?!?p> 祁逢只是笑笑。
霜見想掀開窗簾看看,被祁逢攔下,語氣嚴(yán)肅:“不能掀?!?p> 霜見立刻收回了手,到底不是在盛京的丫鬟,霜見做事是有些毛躁的。
祁逢解釋道:
“如果掀了,人群就會爭搶著來看我們,那么我們得等很久,才能到祁家。”
霜見點點頭,倒也沒有委屈,只是覺得自家小姐想的周到。
沒有看到馬車?yán)锏娜?,人群就一直跟著馬車到了祁府門口。
他們規(guī)規(guī)矩矩地讓開一條道來,眼巴巴地等著看人出來。
前幾天,丞相祁獨玉決定要把女兒接回來。
京城人們早就聽說了祁家鄉(xiāng)莊失火一事,覺得這父親著實做的不怎么樣。
賀鳴秋一事,祁家諱莫如深。
在外人看來,祁逢這么久都放在鄉(xiāng)莊靜養(yǎng)。
若不是自己聰明,哪還有這么個人,怕是早就死在火里了。
為此,人們看祁獨玉就有些不快。
事情不知道怎么就傳到了姜太后耳朵里。
姜太后正愁找不到他痛處,立刻叫去點撥了一番,回來后祁獨玉臉色極不好。
后來幾日,又聽說穆家小姐,現(xiàn)在的文羅師太,帶著個小和尚跟著祁逢一起回來了。
穆家上上下下高興壞了,帶個孩子就帶個孩子吧。
這么久沒勸回來的女兒,卻被祁逢好好的帶回來了。
穆家人對祁逢滿是感激。
于是此刻,穆父帶著一家人來了祁府門口,就等著她們回來。
京城的人么,見著這祁逢如此本事,自然是要瞧上一瞧的。
再說賀鳴秋可是當(dāng)年京城有名的美人。
大兒子祁禮風(fēng)度翩翩,是京城公子里數(shù)得上名的俊俏公子。
不知道女兒會出落成什么樣。
祁家的人也都在門口等著。
祁獨玉和祁禮都是剛下朝不久,官服還未置換。
祁禮一身淺綠官服站在門口,眉眼出色,引來不少少女目光。
二房三房都特意收拾過,禾知夏今日也是特意打扮了一番,又故意地顯出一點孕肚。
二房的云妙儀看了,憤憤撇開眼去,懷上了就這般模樣,生下來要是個男的,還指不定什么樣。
云妙儀便看了看自己的女兒祁含詞,她今日涂了很重的粉,不過因為長得還算明媚,無傷大雅。
云妙儀心里就輕松些。
沒事的,大房的女兒一定比不過她的女兒,從鄉(xiāng)莊里出來的破落東西,她倒要看看長什么樣。
馬車?yán)锵瘸鰜砹艘粋€小姑娘,年紀(jì)輕輕的,秀麗可愛,想來是丫鬟。
她掀開馬車簾,道:“文羅姑娘小心些?!?p> 出來的是一位女子。
她一身素衣,懷里抱著個孩子,頭上盤了個單螺髻,斜斜的插了根木簪,面容清麗。
或許是在寺里多年,文羅的眉眼都帶上些平和,和當(dāng)年的嬌嬌小姐天差地別。
穆夫人見著文羅,淚立刻就下來了。
穆夫人用力地抱著文羅,穆父也不禁淚下,擺擺手道: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p> 人們都有些動容,又聽見丫鬟的聲音:“姑娘,您小心些?!?p> 人們的目光重新被吸引過去。
有人被扶下了馬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