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何玲怎么也不會想到，我們開玩笑時，我隨口一句調(diào)侃的話，竟然撞在了槍口上，感受到了搬起石頭砸自己腳，那這要怎么回應(yīng)呢是個問題，何玲睜著大眼瞧著我，眼里盡是些看你怎么辦的笑意，我頂著喝十杯水的壓力，轉(zhuǎn)頭悻悻然低頭不敢看顧沉，他深邃的眼眸垂下眼皮，手里的煙蒂被他摁掉之后，身上還殘留著些許的煙草味兒，若有若無的闖進(jìn)我的鼻腔里。
“你完了啊，許久，這下看你怎么辦?！?p> 陸川河幸災(zāi)樂禍也就算了，還慢悠悠邁著小痞子似的步伐晃到我身旁，意味深長拍拍我的肩膀，搖搖頭繞過我到一旁的位置，笑嘻嘻的給自己倒水，陳亦落也隨意靠著椅背，這下好了，都等著看這場無聲的大戲。
“哎呀，顧沉，我開玩笑的，隨意調(diào)侃一下啊，你別放心上?！?p> 如果不是看不見自己的表情，我甚至都覺得，這副討好顧沉的樣子，真是虛偽。
“多喝點水，對身體好，也省了你總不喝水。”
顧沉更是毫不給我喘氣的機(jī)會，我虛偽的笑得臉都要僵了，顧沉還沒有要放過我的意思，站在我面前，深灰色的西裝把他的整個人勾勒出來，光透過他的輪廓，差點就要把我?guī)Щ氐谝淮涡膭拥膱鼍?，我捂著有點頻率的心跳，整個人不敢大吸一口。
“入座吧，等會吃飯，來之前不是說餓了？”
顧沉也如陸川河那樣，輕輕拍了一下我的肩膀，當(dāng)做什么事都沒有發(fā)生，也避免了我更加的尷尬，何玲連忙幫我把椅子拉開，示意我坐下，心里的波瀾還在翻涌遲遲難以平靜。
“許久，你這么久沒回來，感覺怎么樣？”
何玲拍了一下腦門，突然想起什么，陳亦落以為她怎么了，仔細(xì)撫摸這被她拍了的額頭，被何玲拍掉了他的手，他有點委屈，又不能說什么。
我點點頭，悶了一口涼水入了喉，舔舔嘴唇有了點滋潤，總算舒服了點。
“還行吧，我發(fā)現(xiàn)都沒什么變化，你們不也還是老樣子嘛?！?p> “要我說啊，我們都沒變，倒是.....”
陸川河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他說到一半，眼神停留在陳亦落身上，這不是存心找堵嗎？這里面誰都對陳亦哲離開耿耿于懷，這是改變不了的事實，大家都默認(rèn)了陳亦落替代了陳亦哲的位置，但是如果硬要撕開這層紙，大家心里都不好受，所以陸川河話音剛落，何玲就站了出來，眼眶里帶著略紅，手里攥著一張紙，變成了褶皺的一團(tuán)。
“你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過去了就過去了唄，你這樣說起來，大家心里都不好受，你還能這么笑嘻嘻的說到這個點上，也就多虧了你啊，陸川河。”
我低聲呵斥陸川河這個時候說的一點也不著地，這件事對大家的影響都很大，沒有人會再去想這個誰是誰的具體問題，陳亦落連忙把何玲擁入了懷里，我又順勢遞了一杯水過去，陸川河也意識到自己這句話說的特別不該，他微低著頭，掃視了一遍手邊的東西，最終還是端起眼前的水杯，仰頭把水當(dāng)酒，酒如煩惱，一口悶了下去，
“對不起，是我的錯。”
陸川河說話聲越說越小，直到消失在這偌大的空間里，陳亦落看得很開，他很平靜，輕輕拍著何玲的背，從第一次見陳亦落完全沒有接觸，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有些接觸，但是了解還是不多，這種事情估計也不是第一次他被當(dāng)成陳亦哲了，就算現(xiàn)在提到他還是這么毫無波瀾，也不會反駁。
“我知道，我是替代了我哥，就像許姐說的，過去了就過去了，她好不容易放下了，你又提起來了，揭開人傷疤，唉。”
說完，陳亦落深深嘆了口氣，那又像是被我們給欺負(fù)了的可憐樣。
我們說話的期間，顧沉默默把菜單放在服務(wù)員手里，一并帶了下去，舉止間都是沉穩(wěn)，我們的對話對顧沉造成不了什么影響，他面無表情的抿著嘴，聽著言論又不發(fā)表自己的意見，很是顧沉的古怪性格。
“大家不必提以前的事，都過去了，小久說的沒錯，活著的人也該好好生活?！?p> 這個時候，顧沉終于難得發(fā)表了一下自己的意見，深沉帶著點磁性的聲音，貿(mào)然闖入這種氣氛之中。
很奇怪，大家表面看起來過得很平淡，但一觸碰到心底那樣?xùn)|西，情緒即翻滾而來，打亂生活的所有規(guī)律。
“是啊，剛剛是我說錯話了，跟何玲說聲對不起?！?p> 面對陸川河真誠的道歉，何玲也沒太過于放在心上，那些菜肴也被進(jìn)進(jìn)出出的服務(wù)員慢慢的端進(jìn)來一道一道擺上了桌面，香味從菜肴里溢了出來，對于本來就餓的有點不行的我來說，原本小小的饑餓度一下擴(kuò)大化。
“還挺豐盛，不愧是顧沉選的地方，果然就是不一樣?！?p> 陸川河夾起一塊不大不小炸得金黃彌漫著一點孜然味兒的酥肉，送進(jìn)嘴里，一邊嚼一邊點頭贊嘆。
“真是吃都堵不住你的嘴。”
我默默抬眼瞧了他一眼后，吐槽了陸川河一句，陸川河完全當(dāng)做沒聽見，繼續(xù)享受著擺放在他眼前的美食，顧沉用餐永遠(yuǎn)是很優(yōu)雅，以前也是現(xiàn)在也是這樣，他起身拿起大湯勺緩緩勺出一大勺濃湯倒在碗里，又把大勺子柄放靠在碗邊，防止它落下去，才繼續(xù)坐好，拿小勺子一小勺一小勺的品嘗濃湯，這過程也不抬頭四周張望。
何玲給陳亦落夾了一塊切成不大都不小都帶著點骨頭的牛仔骨，放在陳亦落眼前那個小碗里，那是專門用來喝湯的碗，陳亦落都用杯子接了水也不大喝湯，就用來了裝菜讓它放涼些了再吃。
“許久這次回來不會走了吧？”
陸川河嘴里還沒咽下去，頭低著含含糊糊冒出這句話，我剛想開口回答，就被顧沉搶先幫我回答了陸川河的問題。
“不走了?！?p> 顧沉把喝完湯的空碗移到旁邊，那在顧沉面前的干鍋滋滋滋的冒著熱氣兒，把顧沉的臉朦朧了一層霧，何玲抓到了最關(guān)鍵的一點，顧沉竟然幫我回答了這個問題，那他肯定知道我一些什么情況。
“嘖嘖嘖，你們兩個這是在一起了嗎？”
這句話無疑是顆炸彈丟進(jìn)了水里，濺起大大小小的水花，難以平靜水面，陸川河原本嚼著東西，突然就停了下來，抬眼凝視顧沉，眼里夾雜著各種情緒，顧沉沒有回應(yīng)，伸手轉(zhuǎn)了一回小桌面，在眾多菜里選擇了一塊小炒蔬菜里的白色片兒山藥，我們以為他只是要繼續(xù)吃他的不管我們的對話，結(jié)果送到了我都碗里，這下我要怎么解釋也沒人信啊，都到這一步了。
我的腦袋里被炸得嗡嗡作響。
何玲的笑意更加的濃烈，甚至連陳亦落也捂著嘴在笑，如果他沒用手心掩蓋嘴角，那一定笑的嘴角咧得大大的弧度，陸川河盯著顧沉的眼神里噼里啪啦好像閃著火花。
“沒有沒有，我跟顧沉沒有在一起?！?p> 我連忙擺擺手很慌張，這說沒在一起吧，又好比在一起一樣。
聽到我的話，陸川河才收回了眼神，呼了口氣，繼續(xù)往嘴里送吃的，腮幫子鼓著老大，顧沉似乎有些不高興，眼眸很快就沉了下來，何玲意味深長的看著我，輕輕點頭，她在眼神告訴我，我懂我都懂，你不說我也懂，盯得我有些頭皮發(fā)麻，這頓飯能吃下來也挺不容易。
“我聽何玲說你在找工作，怎么樣找到?jīng)]有，沒找到來我這上班啊，我這奶茶小店怎么樣，也夠給你付工資，咱們是好朋友，我還可以照顧你是不是?！?p> 何玲秉著一種，朋友一起的原則，湊了過來，嘴邊還滿是油漬，陳亦落寵溺笑著拿起紙給何玲抹去嘴角的油滋。
“陸川河，就你那個小小的奶茶店，能有啥啊，許久這么優(yōu)秀，肯定要去那種有前景的唄?！?p> “你啥意思哦，你看不起我奶茶店嘛？”
陸川河按耐不住了，怎么說吧，奶茶也是他不少努力出來的結(jié)果，沒有顧沉那般有所作為，但也能夠養(yǎng)活自己，說他奶茶店的不好，就等于是在說他，必然會站起來反駁那個人的觀點，果然，在何玲說完那句話，陸川河就站起來了，瓷碗跟瓷勺碰撞發(fā)出不小的聲音，他眼眸瞪得老大，把我也嚇了一跳。
“何玲不是那個意思，都是朋友，怎么會說你的不是呢，對不對，別那么激動，好好坐著吃飯啊?！?p> 我擺手招呼他坐下，陸川河又瞟了何玲一眼，氣呼呼的坐了下來。
“對啊，我不是那個意思，許久都懂，你卻不懂?！?p> 何玲苦惱的想把她剛剛說的話一句一字拆開跟陸川河解釋清楚開來。
“那行，你們都這么說了，我也不好說什么了?！?p> 陸川河再次拿起了筷子，夾菜往嘴里送的速度，完全把吃東西當(dāng)成了發(fā)泄的方式。
“都不要爭了，小久工作的事情已經(jīng)定下來了，來我公司上班，待遇也還好，她看中的可是工資高，我都同意?！?p> 顧沉偏著脖子說話也不嫌脖子疼，倒是這番話，把陸川河跟何玲說愣住了，他們兩個人面面相覷，把我晾在一旁，顧沉倒像是個沒事人，繼續(xù)吃著碗里的東西，明明是我餓，怎么感覺他跟陸川河吃的比我還多呢，比我還餓呢。
“你看你們兩個瞎操心，人家都有人幫著的，還在那互相賭氣。”
這個時候不愛發(fā)聲的陳亦落也學(xué)會了顧沉的不動聲色在我們都安靜的時候，突然發(fā)出一句話，但這句話，讓陸川河跟何玲炸了。
“閉嘴！”
陸川河跟何玲幾乎同時朝著陳亦落的方向喊了一句，陳亦落放下筷子無奈一邊搖頭一邊攤手，這種默契，真是在惱怒的時候達(dá)到一致的效果。
我忍不住想笑這時候的兩個人，真是兩個大活寶。
這頓飯曲曲折折也在我們的歡聲笑語調(diào)侃中結(jié)束，時間過得還算可以，顧沉拿著賬單在前臺結(jié)算，我們四個在門外透風(fēng)。
“顧沉給你留的什么工作?。俊?p> 何玲真是還不忘在最后詢問一下我這個細(xì)節(jié)問題，她臉湊得非常近，我看到她臉上微微點點的小黑點，我推開她，還不等我回答，陸川河也湊了過來。
“我看顧沉也不會給她多不好的工作，你說呢？”
陸川河摸著下巴，仔細(xì)在腦海里細(xì)想，陸川河說得沒有錯，顧沉不會給我留太不好的工作，所以在顧沉提出可以讓我去他哪工作，我也沒考慮過這種問題，就拿之前去過的經(jīng)驗來說還是很輕松，如果去陸川河那，他那不需要太多人，這正是旺季營業(yè)忙碌的時候，我去了，必定有個人會因此沒了工作，這么說也是我不好意思了，對于這些什么都不懂，從頭學(xué)，也是一個萬事開頭難。
何玲挑眉嘖了一聲。
“要我說，你們兩個沒必要糾結(jié)許姐跟顧哥的事情，畢竟嘛，人家小兩口。”
陳亦落這句話差點沒把我臉蒙上一層紅色的腮紅，最后末尾那句人家小兩口，把我說的特別不好意思，我立馬反駁陳亦落的說法，這明明就是棒打鴛鴦嘛，但是何玲竟然贊成了陳亦落的說法，拍拍陳亦落的肩膀點頭肯定。
“我還是相信許久，你們說也沒用，這事情，只要許久不承認(rèn)，他顧沉也沒辦法，兩個人的事又不是一個人的事，你們就說是不是吧?！?p> 陸川河用眼神示意我，你就說是不是吧？我簡直要被陸川河這理直氣壯，就算現(xiàn)在我把天說破，他也相信。
路上經(jīng)過的車聲簡直要把陸川河的聲音給掩蓋住，但稀稀疏疏的還是聽到了陸川河大概的內(nèi)容，可人家何玲就是不服啊，白了陸川河一眼，切了一聲。
“還是陸川河好啊，就他最相信我，唉，你們這就像是損友?！?p> 我不禁感嘆，這種有人無條件的相信，內(nèi)心得到陸川河的慰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