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1 湘湘（七）
王政、王妧二人回到家中，來到書房。王妧說出了王姍那時的打算，卻依然沒能從王政口中得到第二間如意樓的信息。
思索間，王政忽然想起一事。
“或許，如意樓不在滁州，而是在南沼?！蓖跽聹y道，“去年，阿姍來滁州時，待的時間并不長。我隱約聽她提到，靖南王當(dāng)時在找她的麻煩，她答應(yīng)了靖南王許多苛刻的條件，才把事情平息了?！?p> 南沼六州，是靖南王的封地，也可以說，靖南王替朝廷鎮(zhèn)守南沼，才使南沼獲得安定。靖南王大權(quán)在握，在南沼只手遮天，王姍怎么會把第二間如意樓設(shè)在南沼，還開罪于靖南王？
王政不愿再看到兄長的子嗣有任何閃失，于是他說：“我可以先派人去南沼打聽，但是，你要有準(zhǔn)備，和阿姍打交道的人，并不都是通情達理，和善厚道的?！?p> 王姍去世得突然，她攢聚起來的力量很容易便會土崩瓦解。就像雀部，如果沒有萬全一在，它早已被周充剪除干凈了。
第二間如意樓現(xiàn)在是什么情形，誰也無法想象。
這時，鄭氏使人來請二人去西廳，她對王妧到來后的第一次家宴十分重視，王政也停止了交談，對王妧說道：“你先回去梳洗，等會，還會有一位客人要來。”
王政沒說是誰，王妧只當(dāng)那位客人是自己不認(rèn)識的人。她走回居所，卻在半道上被六安攔下。
“剛才回來的時候，我們好像被人盯上了。”
六安如此慎重地來找她，王妧一下子就想到暗樓的人。出現(xiàn)在松平縣客店的那兩個人被六安擊退，王妧預(yù)想他們一定會找機會卷土重來。只是，他們這么快又找到她，將來她走到哪里幾乎都無所遁形，這才麻煩。
“他們是怎么找到我們的？”王妧既是在問自己，也是在問六安。
“我想，滁州城也有暗樓的勢力?！绷惨贿吙粗鯅€的反應(yīng)，一邊說道。
王妧不可能置之不理。
“要把它找出來。”
六安滿意地勾起嘴角，他已經(jīng)替王妧想好了法子：“我們出去一趟?！?p> 王妧一聽便猜到了他的意思，他是想和上次趙玄的人跟蹤他們時一樣，故技重施？可是，王政一家特地為她辦了家宴，她能肆意缺席嗎？
六安看到王妧臉上的猶豫，不過，他發(fā)現(xiàn)她很快就下定了決心。
“走吧?！蓖鯅€找了個仆從去告知王政夫婦，她有急事需要離開，等她回來再親自去謝罪。
鎮(zhèn)定了心神，王妧上了六安準(zhǔn)備好的馬車。馬車篤篤地駛出了鳴玉街，如六安所料，他們一出門就被人跟上了。接下來，便是找到機會偷梁換柱。
誰知，六安卻在城中兜起了圈子。王妧發(fā)現(xiàn)，他們已經(jīng)是第五次經(jīng)過同一間包子鋪了。她的耐心在這段不短的時間里幾乎消磨殆盡，正當(dāng)她要開口詢問六安到底要做什么的時候，馬車在一間熱鬧的茶館門前停了下來。
“就在這里?！绷灿行┕逝摰囊馕?。
王妧下車來，回頭看見跟著他們的那人滿臉不敢相信地現(xiàn)出身形。她知道六安的判斷是對的，可她卻看不明白六安到底用了什么手段。
“閑云茶館”四個字的招牌高高地掛著，這是一間二層的閣樓。茶館里筑了個臺子，一個攜著琵琶的女子正要退場，聽眾們紛紛把賞錢擲到臺上去，有個侍兒笑嘻嘻地?fù)熘?，場面十分熱烈?p> 臺下正中的位置坐著一個中年男子，他既沒有出聲叫好，也沒有擲出賞錢，可那琵琶女卻徑直朝他行了一禮，仿佛她剛才盡心盡力的演奏只是為了他一個人。
中年男子從幾道注視著他的目光中發(fā)現(xiàn)了異常，他一邊起身一邊轉(zhuǎn)過頭來，越過王妧，直直地朝六安望去。
他年近半百，面容沉穩(wěn)。當(dāng)別人望進他那雙明鏡般的眼睛里時，只能看見那上面映著自己的影像。
王妧當(dāng)下便意識到，對方是個很難對付的人物。
他把目光從六安移到王妧身上，依然是一副從容不迫的樣子。他離開他的位置時，王妧不假思索地跟上去。她聽到有人稱他為“白先生”，而他也十分客氣地和對方打招呼。
茶館角落有個通向后院的小門，王妧二人經(jīng)過時，被守在門邊的伙計用銳利的眼神掃視了一遍。不過，伙計并沒有阻攔他們。
后院和前廳只有一墻之隔，卻顯得清靜許多。這里設(shè)了數(shù)間茶室，那位白先生止步于西北角落的那間茶室門口，他看見二人跟上來了，便推開茶室的門，隱身入內(nèi)。
六安伸手?jǐn)r住王妧，往前邁一步，使二人前后的位置做了調(diào)轉(zhuǎn)。
王妧沒說什么，從剛才在前廳的情形來看，那個人對六安的關(guān)注超過對她的，或許，她不該那么早就下定論斷。
茶室雖小，布置得卻很雅致。光線從紗窗外透進來，映著些綠意。窗臺邊的高幾上擺著一盆狐尾百合，清新可愛。
三個座位便設(shè)在這生氣勃勃的窗臺下。
白先生坐了上首，提著袖子給手邊的小火爐添了幾塊碳。
“請。”他伸手請二人坐下，隨后自顧適意地煮水烹茶。
不一會兒，清香四溢的茶水便注入了三個薄如蛋殼的瓷杯里。王妧看著他像是不知燙手、燙嘴似的將杯中之物一飲而盡，心中稱奇。
“能找到這里，你很機警?！彼靡环N欣賞的語氣對著六安說，“不愧是紅姬手下調(diào)教出來的?！?p> 六安聽到“紅姬”這個名字，神情明顯冷了下來。王妧也確定了對方是暗樓的人無疑。
“怎么？你主動找上門，難道就沒有什么想法？”白先生停頓了一會兒，似乎想起了什么，又說，“你可能還不知道，我和紅姬算是平起平坐，只要我開口，她不會再咬著你不放?！?p> 他熟知六安的一切，也毫不掩飾他對六安的企圖。見六安的態(tài)度沒有一絲松動，白先生笑著把注意力轉(zhuǎn)移到了王妧身上。
“王姑娘?！彼宄鯅€的身份，也大概猜到了她的心思，“有個句話叫做‘以卵擊石’，不知道你有沒有聽說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