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沉默的大多數(shù)（3）

　　　　蔡南希作為部門經(jīng)理，并不怎么忙，相反，還有充足的時間喝咖啡看報紙聊天。原來上班也可以如此輕松悠閑??！從未體會過工作氛圍的我，忽然對這樣的生活充滿向往和期待。

　　我?guī)退隽藥讖埡唵蔚臄?shù)據(jù)統(tǒng)計表格，沒想到能得到她的表揚。

　　“呀，你做得真好，我還從沒遇見過如此完美的表格呢！原來你這位高才生，只是英雄未到用武之時??！”

　　說完，她笑，我也笑。心房內(nèi)蕩漾起一層層溫暖的漣漪。

　　下午的時候，我們打車前往夏顏的住處。

　　當我敲開那扇窄小的門，夏顏急切的臉出現(xiàn)在面前。當視線瞥見我身后的南希，他的表情里閃過一絲驚訝：“你們怎么會在一起??？”

　　我只顧著向屋內(nèi)走，對夏顏的詢問并不作出回答。蔡南希微笑著反問：“怎么，我們倆姐妹不能一塊來??？”

　　“不是，不是……”夏顏連忙解釋。

　　說了許多閑話后，我們的談話進入正題。蔡南希和我并排坐在床邊，夏顏坐在我們對面的椅子里。一束光芒自狹窄的窗戶里透進來，卻使房間顯得更昏暗。我只能模糊地看見夏顏臉部的輪廓。屋內(nèi)的氣氛，有種因粘稠而生的窒悶。

　　“夏顏，小次千里迢迢地追過來找你。你為什么不想回去呢？”南希一開口就問起夏顏這個我曾問過的問題，不帶一絲馬虎。

　　夏顏抬頭，匆匆地瞥了蔡南希一眼，又低頭陷入沉默。大段時間的沉默。對是否回去的問題，夏顏的沉默能力始終是那么強。房間里舊鐘表的走動聲清晰可聞。等待回答成為一種無形的內(nèi)心煎熬。

　　“那我有什么理由要回去？！”過了許久，夏顏終于說了這樣一句偏激的話，用特別的反問方式。語氣中充滿激怒和聲嘶力竭?？諝獗凰撼冻鲆坏罌Q裂的口子來。對于這個問題，夏顏似乎是一直痛恨在心的。一提及它，他就變得瘋狂，口不擇言。

　　我亦深深沉默。進門之后，我始終不說一句話。不知是什么緣故，我的內(nèi)心并不平靜，卻也激蕩不起多大的浪濤來。內(nèi)心，似乎被一塊巨石擠壓著，言語神經(jīng)喪失最基本的機能。

　　蔡南希雖然低著頭，不看夏顏的舉動，卻始終是主動積極的。她坐在我身邊，似乎也認為夏顏不回去沒有什么好的理由。所以她繼續(xù)憤慨——

　　“理由，你想要什么理由？夏顏，我都給你。讀書花費了十幾年的時間，你都能堅持下來，為什么最后的一年就不行了呢？你的才華、你的前途，難道就被這點挫折埋沒？你應(yīng)該好好地想想，到底孰輕孰重？這個世界上沒了父母，不是還有你姐，有小次，有我們大家嗎？

　　為什么要做這些本不應(yīng)由你做出來的事情呢？我們心中那個優(yōu)秀的夏顏，難道真的一去不返了嗎？嗯，你說話呀……”

　　蔡南希說的激動，竟然忍不住地抽噎起來，眼淚不停地掉落下來。我俯身過去，緊緊擁抱她，并將頭抵在她的肩膀，眼淚就那樣無聲地流落下來。我們的擁抱，帶給我們的心靈深濃而持久的溫暖。

　　昏暗之中，夏顏把頭埋得很低，雙手像魚叉一樣在凌亂的發(fā)叢中亂抓。他的身體微微地顫抖著，鼻腔中的氣息因壓抑而變得急促。

　　一場關(guān)于內(nèi)心的劇烈斗爭。兩種截然不同的想法在戰(zhàn)場上揮刀舞槍，你正演唱，我就登了場，卻始終水火般難以相容。有些固執(zhí)，有些亂。

　　鐘表的擺針再次在空氣中傳來單調(diào)均勻的聲響。滴答滴答。

　　沉默覆蓋一切，像一片盛大的水域沒有聲響地將所有的物體淹沒。最后的漩渦，轉(zhuǎn)了個圈，就不見了蹤影。

　　掙扎的人掙扎?？奁娜丝奁５却娜说却?。

　　可是，誰都沒有再說一個字。一個字，說出來，它就有可能變成利劍，劃出一道深刻的難掩傷口。心底珍藏的那份友情，在此刻，將內(nèi)心翻騰不息的憤怒制服。

　　晚飯時分，青川從外邊回來。我們之間的僵局因此得以打破?；杌枞徽酒饋?，才發(fā)現(xiàn)，我們已在暗黑的屋子內(nèi)，對峙了兩個多小時。

　　“夏顏，一起出去吃晚飯吧？”蔡南希在征詢夏顏的意見。

　　半天，他發(fā)出沉悶的一聲：“我不去了?！?p>　　蔡南希和我?guī)缀跬瑫r嘆息。我們對望彼此，悻悻然出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