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二郎抗?fàn)?/h1>
崔氏帶著一眾仆婢一腳跨進(jìn)了蘇家小筑的廳堂,她神情鎮(zhèn)定、舉止從容,一聲厲喝讓王三娘噤若寒蟬。
嚴(yán)嬤嬤雙眼一亮,好似找到救星,立馬有了幾分精神。但,未及她開口,崔氏已然命令仆婢將她送回府去,嚴(yán)嬤嬤心中明了,看來自己還是落了個辦事不力,她不禁有些怨毒的瞥了王三娘一眼。想必那王二郎關(guān)了禁閉,不可能知道外邊的事情,定是這王三娘從中作梗,若是他們再晚來一步,她也就能完成任務(wù)了。
嚴(yán)嬤嬤的猜測是對的。
王三娘自知道此事后,她就一路彪悍的沖進(jìn)了王二郎的院子,因著平日里王家夫婦對她寵愛非常,仆婢們也不敢如何。于是,王三娘順利的將此事告知了王二郎,因著外院里多是聽從家主王寔吩咐的健仆,兩人要奪了車馬出門確非易事,得虧王三娘是身經(jīng)百戰(zhàn)的惹事精,直把那王府上下鬧得雞飛狗跳,才算脫了身。不過如此明目張膽的鬧事,終歸是要受到嚴(yán)厲懲罰的。
而當(dāng)王家的這兩位小霸王鬧事的時候,崔氏正在盧家與盧夫人、盧小娘子等人相談甚歡,畢竟兩家就要結(jié)親了,自該是多多來往,未曾想,這家里頭的臭小子卻先鬧起了事,直讓她在盧家人面前抬不起頭來,當(dāng)下她便氣勢洶洶的帶著人來到了蘇家小筑。
“真是越來越長本事了?”崔氏冷冷的瞥了一眼王三娘,吩咐了兩個身強(qiáng)力壯的仆婦道,“將小娘子給我?guī)Щ厝ラ]門思過,以后沒我的命令不得出錦閣半步!”
“阿娘……”王三娘弱弱的呼喚了一聲,想打個同情牌,結(jié)果卻換來崔氏冷漠的背影和兩個仆婦毫不留情的挾制。
見掙脫不得,王三娘的牛脾氣也跟著上來了,正待開口,卻聽身后傳來幾聲咳嗽聲,王三娘費(fèi)力的回頭看去,卻是一臉沉寂的鄭瑞。他沖王三娘搖了搖頭,示意她不要輕舉妄動。
王三娘心里也是明白,若是不管不顧的與崔氏作對,自己要受到的懲罰估計更重,可是她實(shí)在不甘心,好不容易今日跑了出來,見到了心心念念的他,卻連話都沒說上幾句就要被帶回去,她不愿意,非常不愿意!
王三娘留戀的望著鄭瑞,隨著仆婦的拖拽,一點(diǎn)點(diǎn)的被帶離,她心焦不已,咬著唇兒,委屈得竟落下淚來,待到快要走出廳堂的一剎那,她一腳蹬在門檻上,死活不讓那兩個仆婦拽去,嘴里嚷嚷道:“快放開我,放開我!”
鄭瑞看著心中不忍,有心上前,卻被一旁的崔氏逮了正著,只聽她冷聲問道:“你又是何人,怎會在此?”
聽崔氏動問,鄭瑞不敢怠慢,忙上前行禮,“在下國子監(jiān)學(xué)生鄭瑞,見過夫人!”
崔氏聽到“鄭瑞”兩字,不禁眉頭一皺,臉色越發(fā)陰沉,她看了一眼與仆婦拉鋸的王三娘,只覺得王家祖祖輩輩的臉面都在今日里被這兩個孽子丟了個干干凈凈,她壓著怒氣,喝道:“還不快將小娘子帶回去!”
見崔氏當(dāng)真動怒,王三娘不敢再犟。而兩個仆婦聞聽此言,心中一凜,不管三七二十一,齊齊用力將王三娘架出了廳堂。
望著王三娘依依不舍的被帶離,鄭瑞心中忽而沉重了幾分,他抬眼看向一臉冷肅的崔氏,那望向自己的眼神帶著無盡的高傲與冷漠。
他見崔氏施施然的端坐在了主位上,而后就那么淡淡地掃了他一眼,鄭瑞心中明了,這是要逐客呢。畢竟他不是王家人,而蘇柳娘之事,說到底是王家的家事,他卻不好再攙和,于是非常識趣的上前行了一禮,不卑不亢的與崔氏告辭,而后步履穩(wěn)健的出了蘇家小筑。
臨出門時,他掃了一眼候在一旁的管家黃阿有,那黃阿有會意的微微一點(diǎn)頭。這黃阿有是鄭記商鋪掌柜黃益的遠(yuǎn)房表親,亦是鄭瑞介紹給王二郎的,如今王二郎有難,他倒是可以借此幫助一二。
崔氏目送著這個年輕人出門,眸中帶著若有所思。雖然早有耳聞這鄭瑞大名,今日卻是第一次見到,沒想到當(dāng)真是個俊朗不凡的少年郎君,就憑他方才從容不迫的氣度,進(jìn)退得宜的靈性,倒是個佳婿人選,也難怪王三娘會如此青睞于他,可惜,沒有個好出身!想到這里,崔氏不禁也頗為惋惜的嘆了口氣。
此時,隔間里的醫(yī)生已然完成了診脈,在王二郎的催促下,醫(yī)生只得言簡意賅地道:“貴夫人懷有身孕,但脈象虛弱,需要安胎養(yǎng)神!”
“方才……”王二郎頓了頓,想了個說辭,“方才她誤食了湯藥,可有影響?”
那醫(yī)生一進(jìn)門便聞到了那湯藥味,里頭必是加了紅花散、麝香等物,多半是墮胎所用了,又見這王二郎通身的貴氣,想必是養(yǎng)了外室,卻讓家里人知道了才會如此,這醫(yī)生也是見多識廣的,心里自然有了答案,但他也不說破,只捻須道:“從目前的脈象來看,并無影響……我再開一劑溫和調(diào)理的湯劑,想必不會再有問題?!?p> 聽得此言,王二郎心中稍定,他連連拜謝那醫(yī)生,又讓黃鶯兒陪著那醫(yī)生去開方子取藥。自己則守在了蘇柳娘身邊,寸步不離。
廳堂里的崔氏自然也聞聽了醫(yī)生所言,待那醫(yī)生離開,崔氏進(jìn)了隔間,她倒是越發(fā)好奇這位讓她的兒子如此魂不守舍的女子。
只見那榻上的女子,柔弱的如一支嫩柳,蒼白的臉色讓她失去了幾分艷麗,單論五官長相,倒也算是清秀,不過也僅止于清秀罷了。這與崔氏的想象完全不符,她愣了半晌,卻發(fā)現(xiàn)王二郎竟然不曾發(fā)覺自己進(jìn)來,她忍不住皺眉,“一個男子,怎做出這番婦人之態(tài),當(dāng)真是越發(fā)不爭氣了!”
王二郎聞聲,驚了一跳,側(cè)目看去,卻是一臉威儀的崔氏,他忙上前行禮,“母親?!?p> “跟我出來!”
崔氏轉(zhuǎn)身出了隔間。王二郎招呼了一旁的婢子照看蘇柳娘,這才隨著崔氏到了廳堂上。崔氏不動聲色的看向王二郎,王二郎則垂首肅立一言不發(fā),兩人就這么不聲不響的對峙了半晌。崔氏心頭微澀,嘆息了一聲“兒大不由娘”。
王二郎眼眶微紅,啞著嗓子,“母親……為何如此?”
“你在怨我?”
“兒不敢……”王二郎仍就垂首,不看崔氏一眼。
崔氏苦笑,“你是怨我狠心?”
王二郎沉默。
“這位蘇娘子若真能為我王家誕下一兒半孫,為娘自然也是高興的,畢竟是我王家的血脈?。 贝奘蠂@息一聲,頗有幾分慈母之態(tài)。
“那你為何讓嚴(yán)嬤嬤來送這種藥?”王二郎卻不買賬,心里只為蘇柳娘委屈,質(zhì)疑道,“若不是柳娘吐得厲害,如今哪里還有什么一兒半孫!”
沒想到王二郎敢如此與自己說話,崔氏心中動怒,只是隱而不發(fā),“因為這孩子來得不是時候!”
“你可明白,你如今是要與盧家結(jié)親的人,要明媒正娶的是盧家的娘子,你若先讓外室女子有了孩子,卻要如何與那盧家交代?若是讓這孩子留下,以后他便只能背著一個私生子的名頭!你如今留下他,那就是讓他今后來怨怪你,讓他沒法堂堂正正的活著!”
崔氏的話說得很重,也很有道理。王二郎豁然抬起頭,雙眼赤紅,卻道:“我為什么不能讓他活得堂堂正正?我為什么非得娶那盧家娘子?我為什么不能娶我心愛的女子為妻?為什么不可以?!”說到后來,王二郎嘶聲大喊起來。
一個個為什么,說得鏗鏘有聲,字字句句都釘在人心上,廳堂內(nèi)外的仆婢們都不禁惻然。崔氏已然氣得說不出話來,她任由婢子們扶著,顫巍巍的坐了下來,仿佛一下子蒼老了許多。
王二郎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向崔氏磕頭道:“母親,兒不孝……兒不能聽從父母之命,兒這一輩子便只娶蘇柳娘一人,兒也只認(rèn)她為兒生養(yǎng)的孩子……還請母親成全!”
“還請夫人成全!”蘇家小筑的仆婢們在管家黃阿有的帶領(lǐng)下齊齊跪在廳堂外,懇求之聲響徹整個外院。
崔氏滿臉鐵青的端坐在主位上,看著一臉堅定的兒子,望著院外齊齊跪求的蘇家仆婢,她只覺的胸中氣血翻涌,一口氣上不來下不去,最后竟生生暈厥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