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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風(fēng)錦瑟

第一四九章 相聚時短

唐風(fēng)錦瑟 甬城金雀 3018 2014-05-18 10:05:13

  惜春院,桃花園。

  一柄花鋤翻起了春末里裹挾著粉色桃瓣的泥土。

  王三娘站在鄭瑞身邊,小心翼翼的抱著一只用紅綢濕泥封了口的黑陶壇子。她看著他自如的揮舞著鋤頭,毫不費力的掘出了一尺有余的土坑。

  “瞧你這嫻熟的身手,經(jīng)常往地里藏東西?”看著他利落的動作,王三娘玩笑了一句。

  鄭瑞故作詫異的覷了王三娘一眼道:“娘子怎知夫君我喜歡往地里藏東西,莫非娘子與高人學(xué)了什么讀心秘術(shù)?這可不得了啊,不知娘子可否傳授一二?”

  王三娘噗嗤一笑,樂道:“你還真沒看錯,我不僅會讀心,還會測謊呢!你這刨地的身手從哪兒學(xué)來的,從實招來!”

  “幼年時,跟著父親學(xué)過些農(nóng)活。父親喜歡種樹養(yǎng)花。這片桃林就是當(dāng)年他與母親兩人一起栽下的,每年都栽上幾棵,漸漸的,這處小荒坡便成了他們的‘世外桃源’?!?p>  鄭瑞麻利的鏟了一抔土出來,他不無懷念的敘說起了自己的過往。

  “那時候,我看到那些撒下去的種子一點點的生根發(fā)芽、開花結(jié)果,就覺得很有意思。有一日,我突發(fā)奇想,將自己喜歡的衣服、書卷、食物統(tǒng)統(tǒng)埋到了地里,希望這神奇的泥土能像孕育種子一樣,將它們孕育出來,變出無數(shù)個同樣的衣服、書卷、食物,如此便不需要耗費錢財再去置辦了,伸手就能摘到?!?p>  這一番故事還從未聞聽過,王三娘樂不可支的哈哈大笑道:“原來你也有這么傻氣的時候,還以為你天生就聰明呢!”

  鄭瑞俊臉微紅,趕忙轉(zhuǎn)移話題道:“好了,將壇子給我吧!”他放下花鋤,蹲在土坑邊,向王三娘伸出手去準(zhǔn)備接那沉甸甸的酒壇子。

  王三娘沒有將酒壇子遞給鄭瑞,反而蹲下身來,道:“我來吧,你休息會兒?!?p>  這壇子酒是用今春的桃花和雨水為原料釀成的酒水。本欲自釀一壇子春桃酒,但他們沒有時間等候這滿園里枝頭上的青果成熟了。王三娘將壇子放進了土坑里,然后捧起帶著青草味兒的泥土灑落在酒壇子上。

  “咱們看看這壇子酒能不能生根發(fā)芽,長出滿樹的酒壇子來!”王三娘笑望著鄭瑞,促狹道。

  鄭瑞聞言大囧,道:“那時候我不過三四歲,傻里傻氣的也很正常不是?”

  “你才不傻呢,在我心里你最聰明了!”

  王三娘甜蜜蜜的夸贊讓鄭瑞受寵若驚,他笑道:“你安慰人的時候,能不能委婉一點,這樣直白的夸獎,怎么聽著那么違心呢?”

  “我可沒哄你!”

  王三娘回憶起了他們小時候一起從人牙子手里逃出來的事情,她一臉認(rèn)真的分析道:“那一次經(jīng)歷實在太驚險了,到如今我還時常做惡夢呢。而那時候的你卻那么鎮(zhèn)定,還想出了連環(huán)計將那些可怕的家伙耍得團團轉(zhuǎn),你說,這不是聰明是什么?”

  鄭瑞也想起了幼年時的這場經(jīng)歷,那是他與王三娘第一次相遇,他們倆的緣分也許就從那時候開始的吧,命運這東西真?zhèn)€神奇。

  王三娘歪著頭靠在鄭瑞身上,她的腦海里閃過冰天雪地里的那一幕幕,她動情道:“因為有你,我才不那么害怕?!?p>  “因為有你,我才感覺不到寒冷,我的大棉袍子!”鄭瑞攬著王三娘,用下巴蹭了蹭她的發(fā)頂,呢喃細(xì)語。

  “是貂皮大裘!”王三娘霍地抬起頭來瞪著鄭瑞,反駁道。

  “嗯,那個比較貴氣!”

  想起小時候那段溫馨的雪中‘漫步’,兩人不禁相視而笑。

  兩人你一句我一句述說著或各自的或共同的少年記憶,與此同時,他們用雙手一點點的把泥土推到土坑里,將酒壇子嚴(yán)嚴(yán)實實的埋了起來。

  “鄭瑞,你,什么時候回來?”王三娘語帶惆悵的問起了半月來,他們一直不敢也不愿觸及的話題。

  一陣晚春的曉風(fēng)吹來,拂落了枝頭上最后一抹粉色的倩影,凌亂的桃瓣灑落在兩人身前。

  “桃花綴滿枝頭的時候吧?!编嵢鹜鴿M目青綠的桃枝、清冷的桃園,幽幽地回道。

  “那是多久……萬一到那時候我忘記你的模樣了,怎么辦?”王三娘側(cè)首凝望著鄭瑞,右眼不爭氣的滑落下一滴淚來。

  “沒關(guān)系,我記得你就是了。”修長的手指撫上她的臉龐,大拇指抹去了那一滴溫?zé)岬臏I水。

  片刻后,他溫柔的笑靨僵硬在了臉上。他默默地收回了自己的手掌,又偷偷瞥了一眼王三娘,他神情尷尬,嘴角卻止不住的往上揚。王三娘不解的望著他,看到了他那雙沾滿了泥土的臟兮兮的大手,不禁神色一變。

  “鄭瑞!”王三娘用白皙的手背擦了把臉,很快手背變成了土色。她轉(zhuǎn)悲傷為憤怒,伸出自己同樣臟的不成樣子的小手向鄭瑞干凈的臉頰探去,卻只觸到了他半片衣角,留下了半只‘爪印’。

  “娘子,你幾時收養(yǎng)了一只小花貓,怎得同你這般相像??!”鄭瑞看著半張臉黑漆漆的王三娘張牙舞爪的沖上來,他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一溜煙跑出老遠(yuǎn)。

  “你還敢笑!”王三娘怒極。她不依不饒的緊追而上,勢必要拿下鄭瑞這個罪魁禍?zhǔn)??!澳憬o我站住,看我不把你也變成貓!”

  寂寞的桃林因為兩個大孩子的追逐賽而變得歡騰了起來,一切憂愁似乎也隨之散去。

  明月夜,涼風(fēng)習(xí)習(xí),樹影婆娑。

  鄭瑞斜靠在軟榻上,手里拿著長長地卷軸,就著燈火閱讀,目光卻未落在字里行間。他凝望著王三娘窈窕的背影,看著她梳理著長長地發(fā)絲,他的神情惝恍迷離。

  王三娘在銅鏡前端坐良久,似是在端詳又似在發(fā)呆出神。半晌后,她拿起一把精致的小刀,未有半分猶豫的割下了一縷青絲。

  見狀,鄭瑞霍地從軟榻上坐起身來,他赤足走到王三娘的身后,劈手從她手中奪過那柄小刀,嗓音輕顫:“做什么?要當(dāng)姑子去?”

  王三娘被突然出現(xiàn)在背后的鄭瑞嚇了一跳,她詫異的回過頭來,卻看到了鄭瑞滿臉的不安。

  “你說什么呢,誰要當(dāng)姑子!”王三娘嗔怪道。

  “那你好端端的割頭發(fā)做什么?”鄭瑞疑惑問道。

  “反正不是去當(dāng)姑子!”王三娘道,“除非,你不回來了……”

  鄭瑞上前將王三娘摟在懷中,他一臉嚴(yán)肅的道:“我保證,一定會平安回來的,你萬萬不可做傻事!”

  感受到鄭瑞緊張的心跳,王三娘輕輕的拍了拍鄭瑞寬厚的脊背,安慰道:“放心,我可受不得整日介吃那青菜豆腐。即便……即便你……”

  “即便我回不來了,你也要好好的過活……找個疼惜你的人嫁了……若是你過的不快活,我便是死了也不能安心,你可記住了?”鄭瑞緊緊摟著王三娘,一字一句的囑咐著。

  “呸呸呸,瞎說什么,我家夫君才不會有事呢!”王三娘甕聲甕氣道,“你也要記住,我會一直一直等著你……你一定要平平安安的回來,沒有萬一,知道么?”

  次日清晨,十里長亭。

  鄭瑞牽著名喚涌泉的黑色駿馬,與一眾親友一一道別。跪拜了父母后,他再次駐足在王三娘身前?!啊煤谜疹欁约?!”鄭瑞撫著王三娘耳邊短了一截的青絲,很是放心不下。

  王三娘的小臉有幾分憔悴,眼睛紅紅的像只兔子。她從懷里取出一段五色絲絳,細(xì)心的系在了鄭瑞的左手腕上。這是成婚那晚將他們系在一起的‘五色長命縷’。鄭瑞乍一看便發(fā)現(xiàn)了不同,這條五色絲上還纏繞著一縷墨色的長發(fā),與五根絲線結(jié)成了一段別致的長繩。

  昨夜,王三娘待鄭瑞熟睡后,就著燭火笨拙的編織了一晚上,所幸還拿得出手。

  “你可還記得當(dāng)初在船艙里與我說的話?”王三娘凝望著鄭瑞清亮的眸子,道,“失去親人的痛苦,我也不想承受……所以千萬要保重自己!”

  “我知道。”鄭瑞摩挲著手腕上柔滑的青絲,認(rèn)真的點了點頭。

  “那壇子桃花釀不能埋太久的,你一定要早日回來,不然,我可不保證不偷吃!”

  “好,我一定早去早回!”

  馬蹄聲踏碎了留戀,揚起的塵土朦朧了遠(yuǎn)去的身影;依依不舍的是沿途的楊柳,是送別的目光,是王三娘跌跌撞撞的追逐。

  “鄭瑞……我會等著你平安回來,一直等著你……你若是敢不回來,我就改嫁,我可是說到做到的……”

  “放心,我不會給你改嫁的機會的!”鄭瑞聽到王三娘的呼喊聲心頭酸澀難當(dāng),他強抑著滿懷的不舍與留戀,努力的揚起微笑,沖著王三娘用力的揮了揮手。

  直到精疲力盡,王三娘追逐的腳步才漸漸放緩。她抹了一把淋漓的淚水,望著只剩下塵土的漫漫長路,喃喃自語道:“鄭瑞……你一定要平安回來呀……我的心都被你帶走了,還能去愛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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