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據(jù)瑪雅人的歷法,這個世界有五次毀滅再重生的周期,每個周期被稱為一個“太陽紀”。
瑪雅歷第五紀元在不久前結束了,也帶走了世界上將近三分之二的人口。
人們把這之前稱作舊紀元,之后稱作新紀元。
——大災變。
災難大大地改變了原有的生態(tài)環(huán)境,近一半的陸地沉入海底,剩余的也變得支離破碎。氣候變得詭異無常,各種族為爭奪有限的生存空間,不斷進行著沖突和戰(zhàn)爭。
這是一個類似地球的平行世界,很多地方都與地球有相似之處,可又有著許多不同。
舊紀元的歷法和大災變之前的海陸分布與地球幾乎相同,不同的是多出來的那些原本在安雅腦海中,只存在于傳說中的種族:精靈、矮人、獸人,甚至還有吸血鬼和狼人。
當然,還有魔法。
這個世界是有“神”這種東西存在的。
大災變后,神明不再像以往那樣眷顧人類,人類也面臨著其他種族為爭奪生存資源的不斷入侵。
……這不是最好的時代,也許也不是最壞的。
***
清晨,第一縷陽光透過厚厚的天鵝絨窗簾射入室內,在地板上拉出兩道金色光斑。
安雅躺在床上揉著眼,在現(xiàn)在起床和再躺五分鐘之間掙扎。
一夜無夢,她睡得很好。自從來到這個世界,她就再也沒有做過夢。
安雅今年十五歲了。
她原本是一個叫安雅的孤兒,生活在地球的某個孤兒院里。九歲那年,她患上了嚴重的心臟病,由于得不到好的治療,在她十歲的時候,就因病情惡化而死去了。
雖然安雅頑強地對抗著病魔,但她并不怕死。
在那一刻到來時,她甚至松了一口氣——終于不用再為了爭那一口不甘心的氣,而既悲哀又痛苦地活著了。
本以為死亡是一切悲慘命運的結束,再睜眼時她卻發(fā)現(xiàn),自己變成了一個嬰兒。
——一個有著十歲孩子智力的嬰兒。
安雅還記得,在那時由于過于懵逼,她連哭都不會,還哆嗦著沒怎么發(fā)育好也不太受控制的小嘴巴試圖說話,差點被負責照顧她的奶娘以為,這孩子出了什么問題。
之后她便學得精了。安雅裝得像那個年齡的孩子該有的那樣,在拉弗萊特伯爵的產(chǎn)業(yè)——詠歌城堡中,快樂地發(fā)育著。
但是,作為安緹諾雅·范·拉弗萊特——一位伯爵千金嬌生慣養(yǎng)地長大,她沒有真正見識過這個世界的殘酷。
敲門聲打斷了安雅與睡意的奮戰(zhàn)。
“小姐,您該起床了,伯爵請您到書房去見他?!?p> 冷漠無機質的女聲,動聽卻有些令人煩躁。因為不像人。
安雅從床上躍起,小腿一麻,以不雅的姿勢歪在了床腳,一條腿還絞著被子搭在床上。
她迅速甩掉被子的障礙,在侍女的拉扯下開始了梳洗。
***
侍女艾維有一雙巧手。
可在梳理小姐的長發(fā)時,它們總是變得笨拙,不聽使喚。
她發(fā)現(xiàn),自己居然會沉醉于那如絲絹般,柔滑微涼的觸感。
天哪,要知道她可同樣是女人!
西爾維婭雙手交握,面無表情地看著鏡中的安緹諾雅。不得不承認,這個女孩非常美。
那是讓人看一眼就不想挪開目光的美貌,并不正常。即使是在漫長生命中走遍天下,看慣過各種族的她也從未見過。
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她還太小。假以時日,待她長大后脫去一身稚氣,不知會是怎樣的風華絕代。
她開始能理解拉弗萊特伯爵從不讓小女兒拋頭露面,甚至不讓她參加任何社交活動的理由了。
神秘感,從來都是寶物價值的關鍵。
可以想象,一個從小鎖在高塔里不諳世事的公主,可比一朵來往逢迎的交際花,吸引力要大多了。
***
安雅發(fā)現(xiàn),今天城堡里的女傭都打扮得比平時漂亮了。
就連艾維也換了編發(fā)的式樣,好像還戴上了一對紅色的寶石耳釘。平時為了方便做事,她都是不戴耳飾的。
西爾維婭在前面帶路,安雅把視線聚焦在了她的后腦。
這個女人沉默冷艷,渾身散發(fā)著冰刀般的氣質,正面相對時,安雅大多不敢直視。
她是拉弗萊特伯爵從戰(zhàn)場上帶回來的俘虜。
說是俘虜,可不知怎么后來就投到了伯爵麾下,平時負責照顧他的日常起居,兼任私人保鏢一職。
伯爵夫人不喜歡她,安雅看得出來,大家也都心照不宣。每個人都說她是伯爵的情人,離譜點的,還能發(fā)展到長輩們年輕時的恩怨。
作為一個有教養(yǎng)的小姐,安雅不能與別人一起嚼舌根子。雖然她也沒什么朋友就是了。聚在一起滿臉興奮的傭人們遠遠看到安雅,就會立刻換上撲克臉。
不過,這些傳言不是空穴來風。
俗話說蒼蠅不叮無縫的蛋,雖然不絕對,但說得難聽一點,西爾維婭與拉弗萊特伯爵就是蒼蠅和蛋。
安雅看著西爾維婭,她的皮膚白得嚇人,幾乎沒有血色,從衣服的高領處隱約能看見爬上耳后的黑色血管。而她的頭發(fā)竟然是藍色的,眉毛也是。
安雅很好奇她的毛色是染的還是天生的,但對著西爾維婭那張面無表情的冷臉,她從未能提起開口的勇氣。
西爾維婭平時不是跟在拉弗萊特伯爵身邊,就是在為他處理事情。伯爵讓她出馬時,從來沒有過輕松的場面。
安雅快速審視了一番近日的行徑,似乎確實沒有什么與身份不符,給家族蒙羞的。
只是上次大姐實在太討人厭,安雅就把從花園抓來的壁虎放到了她的衣服里。
安雅不想找事,但總用鼻孔看人的大姐納蘭妮總是一再挑戰(zhàn)她的極限,若不是大家都稱呼她“小小姐”,安雅覺得這個大姐真的會公然把她當丫鬟使喚。上次她踩了安雅的腳還裝作沒看見,她就偷偷把她高跟鞋的鞋跟掰松了,讓她在花園里當眾摔了個大馬趴。
可惜的是,愛神牧師的身體被神眷所強化,除了一點點面子,納蘭妮本人沒有受到半點損傷。
雖然大哥埃倫也很討厭,也不喜歡正眼看人,安雅就從來不敢招惹他。
因為埃倫是一個強大的神殿騎士,他不但有一身發(fā)達的肌肉,還總是擺著一副無比陰郁的臭臉,讓每個與他對視的人產(chǎn)生自己欠了他幾袋金幣的錯覺。
安雅也曾想過,要捉弄一下傳說中是老爸情人的西爾維婭,畢竟,誰會喜歡一個綠了自己老媽的女人呢?
但安雅漸漸發(fā)現(xiàn),西爾維婭走路時是不會發(fā)出聲音的。
然后她就再也不想引起她的注意了。
***
咯噠一聲,西爾維婭打開了書房的門。
她退后一步,側過身站在門邊,雙手交握垂在身前,面無表情地彎腰鞠躬。
安雅努力使自己一樣地面無表情。
拉弗萊特伯爵坐在一張寬大的書桌后,酒紅色的桌腿處雕成郁金香和藤蔓圍繞的形狀。
他的雙手交叉撐著下巴,抬眸看了安雅一眼,那個狀似慈愛的微笑,一下子點亮了他英俊的臉龐。
拉弗萊特伯爵年輕時是有名的美男子,現(xiàn)在即使上了年紀,也是風度翩翩、姿色出眾的。
安雅覺得有點不自在。因為平時,伯爵都是不茍言笑的。
即使他在偶爾盡父親的責任,對她表示關心時,也是生硬別扭的。
這時她才注意到,窗戶旁靠著一個人。
那人高大的身形一半隱沒在陰影里,微微歪著頭,酒紅色的發(fā)絲在腦后扎成一束,有幾縷垂下來掃過眼簾。
安雅看不清他的臉,不過能感覺到他的視線。
它們定定地印在她身上。
她有種奇怪的感覺,覺得自己像原野里的獵物,正無助地奔跑著,躲避著上空盤旋的鷹。
原野開闊,跑到哪里都躲不掉,宿命來臨之時,只要看鷹的俯沖需要幾秒。
安雅只得垂下眼,偏離他的目光,像一只鴕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