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你不是打算生吃這玩意吧】
以前囊中羞澀,黎青山也來過幾次集市,但每次卻都沒怎么逛。今天好歹口袋里還有一百多個銅子,就逛逛吧。
這個集市最早是附近的商販們集體出錢蓋的,選在一個交通極為便利的位置,距離代表官府的驛站只有十幾步路。之所以會在這里產(chǎn)生集市的需求,主要是因為此地是交通要道,來往便利,易于貨物流通。驛站的設(shè)立也是基于交通便利這個原因,同時也在一定程度上帶來了更多的人流,進(jìn)一步刺激了集市的產(chǎn)生。
剛開始只是簡單的建起土墻,弄好屋頂,底下幾根大柱子撐著,下面是割裂開的攤位,一攤挨著一攤。
說是攤位,其實就是在地上畫個地界,商販們事先就協(xié)商好,按出資的多少把攤位分給不同的人,你賣魚,他賣肉,我賣布,誰跟誰挨著,誰的面積大,凡此種種,事先都是說好的。想擺個桌子擺放貨物,可以,請自帶桌椅。
后來想要來這里賣東西的商販越來越多,里頭的攤位顯然不夠,有些人就擺到外邊去??哨s上雨天的話,外頭就沒法擺攤了,這種情況下,所有商販都被迫擠到并不寬敞的集市里,那些出了錢的就不樂意了,想著法子擠兌那些沒出錢的,憑什么啊。
于是隔三差五的就有糾紛,嚴(yán)重的還會打起來,特別是賣肉的那些屠戶,每天干的就是殺生的活計,一言不和,拔刀相向,這也只是一念之間的事情。
而且集市這種東西由民間發(fā)起可以,但管理如果還是一直由民間來管,出問題也是遲早的事。
官府一直無奈,但也只是無奈而已,可若說哪個當(dāng)官的真心想要解決這個問題,也未必能找到這樣有責(zé)任心的人。士農(nóng)工商,雖然商排在最末,但隋朝開國之后,楊堅對民間的商業(yè)其實是重視的,雖然不敢放得太開,但總歸是有想好好管理一下的意思。上面既然有這個意思,下面的人就好辦事了,終于把原本的小集市推倒了重建,擴大了地皮,也從商販間集了一些資,好處是出資者可以按照所出資的多少獲得一個大小面積不等的固定攤位,且可以用于租賃及買賣。
官府同時提升了集市的規(guī)格,配套的案桌都由官府提供,但要收取一定的管理費用。還在集市內(nèi)設(shè)置了零散的無案桌的攤點,說穿了就是地攤,可以自由擺攤,雖然不收費用,但并不固定,手快有手慢無。好在以前亂過,這回反而規(guī)劃得好,地方夠大,一直都很少出現(xiàn)爭搶的情況,集市這才慢慢的穩(wěn)定且繁榮起來。甚至后來官府把附近的一些地又給拿來,圍著集市建了幾圈鋪子,形成了中間集市,周圍鋪子的商圈,也算是大江邊上并不多見的商業(yè)圈。
集市上賣的東西倒是挺雜,吃的穿的用的,應(yīng)有盡有。等黎青山從集市中出來準(zhǔn)備往家走的時候,他手里除了一桶魚,還提著幾斤米,幾個小紙包,一塊磨刀石,三個豬蹄子,他還特意跟殺豬的老板要了兩個豬脬子——就是豬的膀胱,只花了一個銅子。
豬肉在這個年代被人視作下等的賤肉,稍有些身份的人家里都吃的是羊肉,下人們才吃豬肉。豬脬子這種東西,是賤肉中的臟肉,自然不受待見,所以便宜得很。
提著這一大堆東西路過南北酒鋪的時候,遠(yuǎn)遠(yuǎn)的望見陳若蘭站在柜臺里,表情認(rèn)真,翻看著一本應(yīng)該是帳本一類的紙本子。
她今日穿著月白色的長裙,一身素麗,異常清雅,與酒鋪柜臺這種充滿了煙火氣的地方真是有些格格不入,可從她身上散發(fā)出來的那種精明強干的女強人氣質(zhì),又與這地方極為搭調(diào),這種矛盾讓黎青山一時間有些糾結(jié)。
本來想上前去詢問一下醬油的情況,可一想這醬油拉走還不到二十四小時就追著人家問,好像有些太心急了?,F(xiàn)在他心急的其實是其他的事,這么想著,便也未多做停留,徑直回了家。
回到家里,等到楊老爹去上工了,黎青山才做賊似的提著那兩個豬脬子來到院子里,往石桌上一扔,又去提了桶水,然后將那塊磨刀石拿出來放在旁邊擺好。
他忍著腥臭味,將那兩個豬脬子翻來覆去的洗。捏著鼻子洗到一半的時候,實在有些受不了,終于靈機一動,到院子一角拿了兩個楊老爹的寶貝蒜頭,剝開來用磨刀石磨了幾下,再抹到豬脬子上面去。
大蒜味雖然也不好聞,但除腥效果還是不錯的,殺菌效果其實也很強,像楊老爹那樣天天嚼蒜頭,雖然讓人無法招架,但細(xì)說起來其實對身體挺好的。
豬脬子洗得差不多了,這才開始辦正事,用手輕輕拿好,貼著磨刀石小心翼翼的磨起來。
洗干凈的豬脬子就像個癟下來的氣球,很有彈性,可以想見,當(dāng)豬尿急的時候,這玩意就被撐得老大。
等到一面磨得差不多了,黎青山將它換了一面,嘴里說著“終于到B面了”之類的用來自嘲的話,手里卻不曾閑著。
等到兩面都磨得差不多薄了,少年霍然站起身來,對著初升的旭日,將手里的豬脬子小心的攤開來,在晨暉中對著光檢查起厚薄的程度,因為這將直接影響著它的透光度。
半晌,黎青山嘴里嘀咕一句“還不夠薄,應(yīng)該還可以更薄”,然后重新坐下來,繼續(xù)開磨。
磨著磨著突然想到,剛才這句話好像以前自己曾經(jīng)說過,可使勁回想了半天也沒想出當(dāng)時說這話的情境來。
前世自己決不會做這樣荒唐的事情,怪了,為什么自己居然說過相同的話呢?
想到頭都快裂了,最后終于豁然開朗,好像有一回自己在網(wǎng)上選購套套的時候,在看過商品詳情后,確實說過同樣的話,細(xì)想起來,居然一字不差。
雖然買套套和磨豬脬子這兩件事看起來差了十萬八千里,可是居然可以套用同一句臺詞表達(dá)不同的心境,想想也是醉了。
日本絕對是個非常BT的國家,日本人在許多事情上有著近乎可怕的執(zhí)念,比如套套的厚度,他們將它越做越薄,最后薄到只有零點零零幾毫米,真是不可思議。黎青山雖然不喜歡日本人,但有的時候,卻也不得不佩服他們的一些精神。
腦子里想著這些亂七八糟的事,第一個成品終于完成,經(jīng)過再次檢驗,透光性還過得去,比剛才強多了。
第二個黎青山?jīng)Q定學(xué)一學(xué)日本人的精神,在第一個的基礎(chǔ)上,爭取再薄一點。
當(dāng)他正在努力打造世界上最薄豬脬子的時候,一張國字臉赫然出現(xiàn)在他面前。
望著眼前這奇怪的一幕,楊大玄不知道自己該作何表情。對于這個突然殺出來的弟弟,他也一直是這種心境。雖然沒有抗拒他的到來,但若說歡迎,倒也談不上。
至于黎青山做的那些事,他有時也會感到驚愕,但最多在背后吐吐舌頭。
“青山,你這是在干嘛?這是什么東西?”楊大玄低下頭湊上去細(xì)細(xì)地觀察起桌子上那一坨東西,“這……這不是豬的尿脬子嗎?擺弄這個干嘛?”
一連串的問題從楊大玄嘴中接連砸過來。
黎青山尷尬地笑了笑。
他特意等到楊老爹走了之后才動手,沒想到居然把楊大玄給忘了,這家伙前幾日天沒亮就走得無影無蹤,今天居然這么乖,這么晚還沒出去。
“這味兒怎么這么奇怪,你居然還加了蒜頭進(jìn)去……”楊大玄說著皺起了眉頭,他顯然想到了某種奇特的可能性,抬起頭不可思議的望著黎青山,顫聲問道:“青山,你不是打算生吃這玩意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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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脬,讀音同“拋”,指動物膀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