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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蟻

第六十八章 夕陽下的童話

隋蟻 黃灰紅 5296 2016-04-13 11:45:30

  第六十八章【夕陽下的童話】

  “陳姑娘,你是指讓那些瓢蟲們乖乖吃蚜蟲吧?這個倒是不難,使上些小伎倆就搞定了……”

  黎青山覺得陳若蘭有些大驚小怪了,關(guān)于瓢蟲助遷這件事,目前基本上才完成一半,而且還是比較簡單的那一半,真正有技術(shù)含量的,其實還在后頭……

  “小……伎倆?”陳若蘭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黎青山說得云淡風(fēng)輕,她卻是無比吃驚,望著眼前的少年,越發(fā)覺得他高深莫測。

  “黎公子,可我方才聽黃伯說,今日早上他也試著投放了一批瓢蟲,卻是飛得一只不剩,而黎公子拿來的這些瓢蟲,卻幾乎少有飛逃的……”

  美人微驚,真是別有一番風(fēng)情,黎青山當(dāng)然知道她吃驚的原因。

  瓢蟲是有翅膀的昆蟲,可以自由來去。從表象上來看,讓它們乖乖聽話去吃蚜蟲,確實有些神奇,特別是對生物知識認(rèn)知有限的古人來說,很容易將之與一些怪奇之談聯(lián)系在一起,黃老邪所說的施法作法云云,便是明證。

  但實際上,這其中的道理說穿了卻并不復(fù)雜,甚至可以說是非常簡單。

  真不明白,這有什么好值得震驚的,他笑了一下說道:“那是因為黃伯他不得其法,同時也有些過于心急了,這事情雖然簡單,卻是一點(diǎn)都急不來?!?p>  “那黎公子所用的……小伎倆,方便告知嗎?”陳若蘭沉默了片刻,終于還是沒忍住,開口問道。

  這場蟲災(zāi)來勢洶洶,且波及范圍頗廣,西至梁州治下的漢陽、義城、清化,沿著長江一路綿延至揚(yáng)州治下的廬江、鐘離等地,甚至連更北方豫州治下的汝南、淮陽、南陽等州縣,最近也已經(jīng)有零星的蚜災(zāi)消息傳過來,想來蚜災(zāi)爆發(fā)也只是遲早的事情罷了。

  從地圖上來看,這幾乎已經(jīng)涵蓋半個帝國的范圍了。

  若是能將黎青山的法子推廣開來,可以極大的減少民生損失,于國于民,都是大大的助益!

  陳若蘭心中其實早已焦急萬分,所以才會有此一問。

  黎青山哪里知道她心中所想,只是笑道:“陳姑娘,這也不是什么值得保密之事,再怎么說也于民有益,我也早有意將之公開,只是……還有一些細(xì)節(jié)我還未完全摸透,此時就將此法公之于眾,于大局來說,反而有害無益……”

  這其中的道理解釋起來有點(diǎn)麻煩,會牽涉到一些專業(yè)的知識,此前他只是跟黃老邪解釋了百株蚜量和瓢蚜比這兩個概念,就耗去了大半個時辰,此時他實在不想再扯這些東西,因為接下來還有更重要的事情等著他去做。

  不過他也知道自己這么說,很可能會讓陳若蘭誤以為他有所保留,略一思考,覺得有些原理倒是可以先告訴他們,當(dāng)然,前提是先不要外傳。

  主意打定,當(dāng)下又接著說道:“這樣吧陳姑娘,我看黃伯他也早就一頭霧水,不如我們先去那邊找他吧,這些事反正我都要解釋一遍,還不如一齊說了,早點(diǎn)讓村民們知道這其中的關(guān)鍵,不但有利于他們操作,也省得他們老把我當(dāng)神棍看待……唉,你不曉得,我現(xiàn)在都快成仙了……”

  陳若蘭聽他這么說,頓時松了一口氣,正待說好,棠兒卻已經(jīng)“噗哧”一聲笑了出來,想來是覺得神棍的名頭有些滑稽吧。

  難得見到這丫頭笑,黎青山不由望了她一眼。

  這丫頭笑起來兩只酒窩若隱若現(xiàn),襯在她那俏麗的臉頰上,如同兩朵初放的海棠,惹人遐想。

  棠兒咯咯笑了一會兒,這才笑罵道:“還神棍?依我看,你小子明明就是一根光棍!”

  我還淫棍呢,黎青山差點(diǎn)脫口而出,不過這種話只能在心里說說。

  “光棍就光棍。棠兒姑娘,多笑一笑才對嘛,老是兇巴巴的,小心以后找不著婆家,到時候,只怕你也會變成一根……女光棍?!?p>  少女臉上的笑容馬上消失,白了他一眼:“要你管!”

  “你看你看你看,又來了,剛夸你兩句……”

  少女飛起一腳,黎青山連忙一溜煙跑出老遠(yuǎn)。

  ※※※※※※※※※※※※

  黃老邪正在一處田間俯身檢查,見三人過來,連忙站起身來相迎。

  瓢蟲吃蚜蟲的景象陳若蘭方才已經(jīng)見識過,此時再見,卻還是有些感觸。她見棠兒東張西望不得要領(lǐng),遂將她拉到一株麥子旁,指著上面的瓢蟲蚜蟲給她看。

  哇,那瓢蟲正抱著一只蚜蟲使勁狂啃呢。

  棠兒乍見之下大開眼界,連連稱奇,心道這小子果然沒在瞎說,這些臭龜子果真能吃蚜蟲,不過……

  怎么沒看見它們叉叉歐歐???

  這話差點(diǎn)脫口而出問了姐姐,還好她及時打住,可饒是如此,棠兒臉上卻還是羞得一片潮紅,搞得旁觀的陳若蘭極為納悶。

  棠兒咬著嘴唇朝那惡人望過去,這小子也不知哪句是真哪句是假,真是可惡!

  正在抱怨,卻聽黎青山問道:“黃伯,您之前不是問我,為何定要選在這個時辰才能投放瓢蟲嗎?”

  姐妹兩人連忙起身,黃老邪懵然回應(yīng):“難道不是為了避兇趨吉?”

  黎青山愣了一下,這才笑道:“避兇趨吉倒是真的,不過與您心中所想的不大一樣罷了。我堅持選在黃昏時分才將這些瓢蟲投放至田中,原因有二,一為氣溫,二為光線。”

  黃老邪“咦”了一聲,卻沒出聲打斷他的話,只是豎起耳朵靜聽下文,姐妹二人也是凝神細(xì)聽。

  “七星瓢蟲的活動性并不高,它們習(xí)性喜溫,而且喜光。當(dāng)周圍的氣溫降低,光線不足時,它們的活動能力又會打上一個折扣。這些瓢蟲被我關(guān)在家中,餓了整整一天,力氣本就耗得差不多了,此時環(huán)境再不順心,它們更是懶得動了。”

  原來如此,黃老邪聽到這里,終于有些明白,他陡然想起一事,好奇問道:“娃子,那些水又是干嘛用的?”

  這個……黎青山支著腦袋想了一下,決定把黃老邪變成一只大瓢蟲。

  “黃伯,您設(shè)身處地的想一想,若是您變成一只七星瓢蟲,餓上整整一天后,突然被放到田間,周圍氣溫很低,光線又不足,您還剛剛被人用水浸泡過,翅膀又濕又粘難以張開,可偏又有大把蚜蟲出現(xiàn)在您眼前,您在如此又餓又冷又濕漉漉的情形之下,還會想著飛到別處去覓食嗎?”

  黃老邪愣了一下還未來得及答話,棠兒卻是已經(jīng)搶先說道:“嘁,這種情形下哪個傻瓜還想著飛走?自然先美餐一頓,先填飽肚子,讓自己恢復(fù)些精力再作打算?!?p>  聽她這么回答,黃老邪也是點(diǎn)頭贊同,他搓著胡子想了一會兒,忽然一拍大腿,像是想通了什么。

  “娃子,怪不得老朽早上投放的那一批瓢蟲,居然飛得一只不?!彼种割^一個個點(diǎn)過去:“你方才說的光線、氣溫、水、饑餓度,這四樣,老朽竟是一樣都沒有顧到……”

  看來這只老瓢蟲還是不傻的嘛。

  “想通了吧?所以說呢黃伯,這道理其實并不復(fù)雜,我也根本不會作什么法,只是考慮了這方方面面,讓那些瓢蟲不得不就范罷了。至于這些道理,您可要跟鄉(xiāng)親們好好解釋一下,免得他們又胡思亂想,把一些怪力亂神的東西硬是套在我身上,我可受不起。”

  黃老邪有些慚愧,也有些委屈:“娃子,先前……是老朽不對,不過這些事情你早點(diǎn)跟我解釋一下嘛,老朽若是曉得你方才說的這些神神道道,自然不會亂扯別的了……這事兒一半怨我,一半還得怨你自個兒?!?p>  黎青山無奈嘆了口氣,那也得有空啊,我還得忙著收集、演算一大堆數(shù)據(jù)哩,況且誰知道你這老頭居然還會把之前跳大神這種陳芝麻爛谷子的事情拿出來亂說,雖然它們同樣是蟲子,但一個是飛蛾,一個是瓢蟲,根本就是兩碼事好不好。

  他心里腹誹了一會兒,抬眼望著四周廣闊的麥田,還有那些正俯身散放瓢蟲的村民們,忽然嘆道:“其實選在這個時辰才投放瓢蟲,還有最大的一點(diǎn)好處……”

  說到這里黎青山忽然停下來,故意沒再往下說,黃老邪和棠兒都沒反應(yīng)過來,只有剛才一直低頭沉思的陳若蘭,此時卻是抬起頭來,接過他的話頭說道:“……等到這些瓢蟲吃飽喝足,天已經(jīng)黑了,四周根本看不見任何物事,氣溫也只會比傍晚時候降得更低。此種情形之下,瓢蟲們自然更不愿意飛走了……”

  說到這里,陳若蘭眼中光芒閃過,笑著望向黎青山:“黎公子,若蘭方才……說得可對?”

  黎青山忍不住在心里贊了一聲,能在這么短的時間內(nèi)想到這一點(diǎn),這女子當(dāng)真聰慧得很——只不過,她還是沒有說到真正的點(diǎn)子上。

  他朝陳若蘭點(diǎn)了點(diǎn)頭:“陳姑娘說得很對,瓢蟲們吃飽之后,天正好黑下來。天黑之后,這些瓢蟲雖然已經(jīng)恢復(fù)了精力,卻更不會飛走了,大多數(shù)都會留在原地過夜。經(jīng)過一夜的取食和環(huán)境適應(yīng),第二天只要還有蚜蟲可供捕食,這些瓢蟲有很大一部分會定居下來……”

  瓢蟲還有定居這一說?

  聽他說到定居,棠兒只是覺得好玩,當(dāng)下并未多想,站在她身側(cè)的黃老邪隱隱覺得這事情好像有些……搞頭,只是一時半會也未完全反應(yīng)過來,只有陳若蘭卻是一點(diǎn)就通,聽到這里,這女子整個人像是突然凝固住一樣,竟是完全說不出話來了。

  她剛才還有些沾沾自喜,覺得自己能從黃昏推演到夜晚,算是舉一反三了,可等聽到黎青山說出“定居”之時,她才終于察覺到,自己終究還是想得淺了。

  等到那驚人的想法如驚鴻一般在她腦中閃現(xiàn)出來的時候,她原本平靜如海的內(nèi)心,早已掀起一股驚濤駭浪,澎湃不已。

  如果真如他所說,那不是……

  果然,夕陽之下,只聽少年看似隨意的描繪著未來的景象:“……定居之后,這些瓢蟲們還會產(chǎn)卵,下崽……到了冬天,它們會把卵產(chǎn)在土縫里,自己也會找個地方躲起來越冬。等到來年,春暖花開之時,這些瓢蟲就會陸陸續(xù)續(xù)醒過來……”

  此時棠兒已經(jīng)聽得入迷了,這童話般的畫面被他娓娓道來,像是已經(jīng)發(fā)生在眼前一樣,心道原來這家伙說的叉叉歐歐之后下崽什么的,居然沒在瞎說!

  黃老邪卻是似懂非懂,從這娃子的話中他似乎抓到了一絲什么,可這念頭卻是朦朦朧朧,讓他瞧不真切。

  “娃子,眼下這事兒還沒辦好,你咋都想到明年去了?……咦,不對不對,老朽再琢磨琢磨……”

  陳若蘭卻再也無法繼續(xù)沉默下去了,她望了身旁的瓢蟲一眼,激動得臉頰有些發(fā)紅:“黃伯,你還不明白嗎?從此以后,你們黃蟻村,再也不會受蚜災(zāi)之苦了……明年不會,后年不會,往后所有年頭,都不會了!”

  她這話雖然是對黃老邪說的,眼睛卻是緊緊地盯著黎青山,似乎想在這少年臉上,找到自己這番大膽猜測的佐證。

  聽到這里,黃老邪和棠兒這才反應(yīng)過來,雙雙目瞪口呆。黎青山所想的,只怕已經(jīng)遠(yuǎn)遠(yuǎn)超過他們的預(yù)期。

  少年終于像個孩子一樣拍著手笑起來:“還是陳姑娘懂我,這才是我所要追求的……”

  只是不知為何,黎青山此時突然想起了自己的父親。

  他前世的父親是一位地地道道的農(nóng)民,一輩子臉朝黃土背朝天,在田間揮灑著汗水,在土里種植下希望,將他養(yǎng)大,供他讀書,讓他成材……

  而這一世,他的父親同樣是一位農(nóng)民,同樣的老實巴交,同樣用老邁的肩頭扛起小小的家庭。

  這是一種巧合嗎?

  黎青山忽然知道自己為什么突然想起父親來了。

  按照后世的歷法,好像……父親節(jié)快到了。

  父親不識幾個大字,這種西洋節(jié)日他更是連聽都沒聽說過,可是每年,他都會在父親節(jié)的時候跟老人打個電話,叨些家常,最后,往往連父親節(jié)快樂這樣的話都沒有說,因為說了父親也搞不懂什么是父親節(jié)。

  可惜,自己現(xiàn)在……已經(jīng)回不去了,年邁的父親,應(yīng)該……還好吧?

  ……

  他的思緒正在亂飛,一張熟悉的臉孔卻是驟然出現(xiàn)在他面前,那濃烈的大蒜味瞬間已經(jīng)襲來,通過他的鼻腔,直達(dá)腦門。

  黎青山瞬間凌亂了。

  說曹操曹操就到,剛想到父親,父親果然就來了。

  楊老爹顯然找了半天才找到這里來,他見所有人都在沉默,一時有些搞不清楚發(fā)生了什么事。

  他哪里知道,黃老邪和姐妹二人,此時正處于一種極為震撼的狀態(tài)之中。

  黎青山剛才所說的,是一種遠(yuǎn)遠(yuǎn)超出他們以往認(rèn)知的構(gòu)想,雖然還只是在口頭上說說,但只是說說,就已經(jīng)讓人無比向往了,等到它真正實現(xiàn)的那天,只怕所有人都會歡呼雀躍。

  而此時的黎青山,也不曉得正在想著什么,想得這么入神……

  良久,這老實的莊稼漢終于決定打破沉默,湊上來小聲問道:“青子,你咋了?咋不說話了?”

  “?。康?,我沒事,正想事兒哩!你咋來了?”

  楊老爹的表情有些局促,惴惴不安的問道:“青子,鄉(xiāng)親們都說,那些臭龜子啥的,都是你小子整出來的?”

  黎青山恩了一聲,“……咋樣,喜歡嗎?”

  楊老爹的神情卻有些擔(dān)心:“鄉(xiāng)親們還說了,說你小子……居然會作法啥的,能讓那些臭龜子乖乖聽你的,讓干嘛就干嘛?”

  黎青山抓了抓頭發(fā),無奈說道:“爹,我又不是神棍,哪會作什么法?你別聽鄉(xiāng)親們亂掰活?!?p>  “這就對了嘛,”楊老爹心里一塊大石頭終于落了地,“俺就說了,俺家青子哪有這本事,要真會作法,還能等到今天?”

  黎青山伸過手幫他整理一下衣衫,將他身上的土渣子輕輕拍去,“爹,我雖然不會作法,不過我早跟您說了,咱家田里那蚜蟲的事,不用您操心了,包在我身上。您快回去歇著吧,別折騰了!”

  又說大話了?不是剛剛才說不會作法了嗎?

  楊老爹正想數(shù)落他幾句,黃老邪卻已經(jīng)湊過來,沒頭沒腦的問道:“楊大蒜,老實跟我說,你家這娃子……哪兒撿的?”

  “啊?干啥問這個?”

  見他一臉不解,黃老邪搓了搓手,這才又囁嚅著說道:“你說個地兒,老朽也去逛逛,瞅瞅能不能也撿個把回來養(yǎng)著。”

  黎青山差點(diǎn)噴了,當(dāng)我是天線寶寶嗎,還撿個把回來養(yǎng)著?

  要不您老充個話費(fèi),讓工作人員給您送一個?

  正待抱怨上兩句,一道肥胖的身影卻是朝這邊飛奔過來。

  黃老邪看清來人,臉色卻是微微一變。

  黎青山也有些詫異,胖子咋回來了?出什么事了?

  “二礅子,當(dāng)心摔著。跑這么急,咋了?”

  張二礅抹了把汗,胸口起伏著喘了口氣,手一指林子那邊的方向,語無倫次起來:“黃伯……不好了……吵起來了……差點(diǎn)都動手了……”

  “???”黃老邪頓時勃然大怒,少見的爆起了粗口,“誰???又他娘的窩里反了?這娃子不是說了嗎,誰家都有份,還搶啥搶!”

  張二礅卻是大搖其頭:“不是不是,沒窩里反。黃伯,是顧家村的人哩,他們跟俺們搶起臭龜子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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