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捷足先登
下午一點，飛往海南三亞的飛機起飛了。再過四個半小時，飛機就能到三亞了。羅亦君告訴王石孫教授，到三亞之后，先休息一晚，然后明天早上再趕往陵水。王石孫搖了搖頭，說要一下飛機就趕往陵水，爭取今天晚上就能看到自己想看的東西。羅亦君知道王石孫的脾氣，這老頭子一搞起研究來，在實驗室可以好幾個月不回家。學(xué)生們背后稱呼他老頭子，其實王石孫并不老，今年才四十多歲，只是因為頭發(fā)白了好多，所以大家給他起了老頭子的綽號。王石孫知道之后并不生氣，即使當面有人這樣叫他，他也只是笑笑而已，并不爭辯。
王石孫帶著羅亦君提供的那半截殘肢離開賓館，立刻趕到實驗室，在顯微鏡下觀察了上面的生物，的的確確是三葉蟲。王石孫確定之后，心情分外激動。他對實驗室的同事們交代，說自己要出一趟遠門，要他們繼續(xù)實驗室項目的研究，隨時向他匯報工作進展，然后回家和妻子打了一個招呼，簡單的收拾了一下行李就奔往飛機場。在趕往飛機場的路上，他給聶飛打了一個電話。
聶飛是王石孫一個老朋友的孩子，是一家報社的記者。今年二十八九歲的年紀，以前在海軍陸戰(zhàn)隊干過偵察兵，退伍之后本來安排去當警察，可這孩子說自己喜歡自由自在，不喜歡再穿制服，不顧老爸的反對，自己應(yīng)聘去一家報社當了記者。不知道他舞槍弄棒的手怎么能習(xí)慣握起筆桿子。還好報社主編知人善任，知道聶飛的父母都是搞科研的大學(xué)教授，就安排聶飛做了科技版的記者，每個月寫一篇關(guān)于科研方面的稿子。聶飛倒也落得逍遙，加上自己好奇心很強，對科學(xué)研究也很有興趣，做科技版的記者也對了他脾氣。他經(jīng)常跑來找王石孫教授請教問題。王石孫給聶飛打電話的目的很簡單，如果羅亦君提供的情況真的，讓聶飛趕忙發(fā)一篇稿件，向世人宣布這個重大發(fā)現(xiàn)，這篇報道或許將會成為人類歷史上劃時代的大事。
給聶飛打完電話，王教授就覺得有點后悔了。他覺得自己的行為有點太沖動了。萬一調(diào)查的結(jié)果是一些人搞的玩笑，那自己可就糗大了。作為一個在生物界很有些威望的專家，犯這樣的錯誤就太貽笑大方了。王石孫很少有這樣不冷靜的時候，或者是因為自己太激動了，所以有些迫不及待了。他用這樣的理由原諒了自己。何況剛才聶飛的電話根本沒有打通，只是做了語音留言，也許聶飛聽不到這些留言，退一步說，就算是聽到了，他也會打電話向自己求證，到時候如果情況有變，自己還可以解釋。想到這里，王石孫就放下心來。
在飛機上，王石孫反復(fù)的盯著手里的照片看，仔細比較照片中的幾個標志性的生物標本，腦子中搜尋自己所知道的各種可能性。最終的結(jié)論是，即使羅亦君提供的東西是有人在造假，那么此人也一定是生物學(xué)的高手。三葉蟲的化石發(fā)現(xiàn)了很多，但就像世界上沒有相同的兩片樹葉一樣，照片中的三葉蟲和自己親眼觀察到的三葉蟲并不完全一樣，而且有好幾只都處在不同的發(fā)育狀態(tài)，如果要是造假的話，不可能達到這樣逼真的高度。弓鰭魚的樣本除了照片上的，同樣在殘肢上找到了一些，也是形態(tài)各異。作為專家，王石孫立刻能判斷出，這些弓鰭魚和目前世界上存活的弓鰭魚并不相同，在脊柱發(fā)育上還有些原始，如果沒有其他的問題，那么這些弓鰭魚幾乎可以判定，這是現(xiàn)存弓鰭魚的老祖宗。
王石孫越是比較這些發(fā)現(xiàn)，心里就越激動。他覺得飛機飛的太慢了，他恨不得一步就趕到海南陵水，看到那些讓他無比激動的東西。
下午五點三十分，飛機降落在海南三亞鳳凰國際機場，王石孫他們一出飛機場，立刻就往海邊碼頭趕。這次海嘯給三亞地區(qū)造成了很大的影響，雖然過去了半個多月，但整個城市讓人籠罩在劫后余生的陰影中。海嘯造成滔天巨浪曾經(jīng)將三亞整個城市泡在水中，三樓以下都成了水下世界。海水退去后，一片狼藉，道路兩側(cè)所有的樹木都光禿禿的東倒西歪。刺鼻的海腥味彌漫在整個城市中。道路兩側(cè)堆滿了清理出來的報廢汽車和家電，上面堆滿了淤泥。
“從三亞到陵水的公路全部被沖毀了，現(xiàn)在去陵水只能到臨時碼頭，乘坐海上救援隊的救援船只到達?！睂O明對王石孫教授說道，“六點半將有一批救援物資從碼頭出發(fā)運往陵水，如果我們能趕到碼頭的話，可以上船一起到陵水去?！?p> 王石孫點點頭，道：“我們?nèi)ゴa頭吧。今晚我就想見到我想見的東西?！?p> 羅亦君道：“陵水受的損失更大，到了哪里只能請王老師住在帳篷里了。今天晚上可能還會下暴雨，到時候可就難過了?！?p> 王石孫對此一點都不在意，他心里早已經(jīng)被即將揭開的大發(fā)現(xiàn)或是大騙局充滿了。
六點二十分，他們趕到了碼頭，還好只有那一艘救援船要開，一到碼頭就看見了。等孫明和船上的指揮說明情況，三個人急急忙忙的上船之后，船立刻就開了。
海上無風(fēng)三尺浪，夜色暗下來之后，四周都安靜了下來，只聽見海船前行，海水拍打船體的聲音。因為是陰天，烏云籠罩，黑漆漆的大海如同鬼域般猙獰。這場海嘯造成了沿岸上萬人的失蹤和死亡，海面上似乎飄滿了亡魂，黑的讓人戰(zhàn)栗。因為害怕暴風(fēng)雨的提前到來，救援船只開得非?？?。在這段時間里，王石孫教授略微的休息了一下。
大概一個多小時以后，救援船到達了陵水新村港的渡船碼頭。一輛“猛士”越野吉普車已經(jīng)等在了碼頭上。開車的是一個穿軍裝的士兵。王石孫一看到來接自己的竟然是一輛軍車，心里有些疑惑。羅亦君笑了一下，幫著王教授將箱子放進車里，拉王教授進了車。
“怎么回事？難道這事已經(jīng)驚動軍方了？”王石孫疑惑地問道。
“沒有?！绷_亦君笑了笑，有些不好意思。
“王教授大概還不知道吧。”孫明坐在司機旁的位置上，扭頭對王石孫說道，“小羅的父親是…..”
“是在軍隊里面工作?！绷_亦君打斷了孫明的話，道，“這里現(xiàn)在是疫區(qū)，當?shù)卣ε麓鬄?zāi)之后有大疫，禁止外地民用車輛進入。而且這里的路都被毀壞了，普通的汽車根本跑不了。我怕王老師等不及，剛才在船上，我給我爸爸打了一個電話，讓他幫忙找了一輛軍隊的車。這樣方便些?！?p> “哦?！蓖跏瘜O點了一下頭，不說話了。
“我們發(fā)現(xiàn)的東西就存放在離這里不遠的三才鎮(zhèn)上。”羅亦君介紹說，“離這里大概有二三十分鐘的路程?，F(xiàn)在還沒有恢復(fù)供電，到處都是黑漆漆的一片，路不好走，估計要用一個多鐘頭的時間?！?p> “沒有電？”王石孫心里一驚。
“有些需要電的地方用的是柴油發(fā)電機?！绷_亦君知道王石孫教授擔心什么，說道，“我特別叮囑他們一定要讓冰柜保持工作，王老師不用擔心。”
王石孫這才放下心來。
陵水縣河流眾多，大大小小的河流有150多條。當?shù)厝诵藿嗽S多大大小小的水利工程，這次突如其來的海嘯幾乎將這些工程全部破壞，這里是丘陵山路，路都被沖刷的七扭八歪，到處都是淤泥積水，越野車也不敢開的太快，擔心萬一開進淤泥沼澤里面或者掉下深谷里面去，幾個人全都得報銷。就這樣一步一挪似的，越野車小心翼翼的行駛在漆黑腥臭的道路上。
約莫著走了一個多小時，前面漸漸有了星星點點的光亮。羅亦君告訴王石孫教授，三才鎮(zhèn)到了。他們要去的殯儀館就在離鎮(zhèn)上不遠的地方。王石孫立刻困意全無，頭腦變的無比清醒。
在孫明的指引下，車行駛到一個黑漆漆的建筑面前，停了下來。一看到整個建筑連個光亮都沒有，王石孫心里突然有一種不祥的預(yù)感。借著車燈的光亮，他看到黑暗中羅亦君的臉上也隱約有些緊張。
“咚咚咚”羅亦君上去砸門，大鐵門發(fā)出的聲音在漆黑的夜晚回蕩著。
“里面有人嗎？”王石孫站到羅亦君旁邊問道。
“半夜三更的誰會呆在殯儀館啊?！绷_亦君說道，“他們這里只有一個看門的老大爺，其他的人晚上都回到鎮(zhèn)里去了。我跟他們的負責人打過招呼了，可以隨時過來取放在這里的東西?！?p> 羅亦君說完，又開始砸門。過了半響，黑漆漆的建筑里面終于閃了一絲光亮，接著就聽到了橐橐的腳步聲。這聲音在黑夜里分外的瘆人。
“誰啊？”里面有個沙啞的聲音，隔著鐵門傳了出來。聽聲音是一個地方口音很濃的老人。
“我是海監(jiān)局的?！绷_亦君在門外回答道。
腳步聲漸漸近了，門縫中有了閃動的光亮，一個人拿著手電筒出來開門了。
咣當幾下，鐵門拉開了一條小縫，一個滿臉皺紋的干癟老頭拿著手電筒探出頭來。他拿手電筒照了照，當他看清羅亦君之后，將鐵門拉開了，但人卻站在門口，并沒有讓他們進去的意思。
羅亦君有些詫異，道：“大爺，是我，我是海監(jiān)局的，來取放在冰柜里的東西?！?p> 老頭站在門口依然不讓開，他用盡量接近普通話的地方話說道：“那些東西已經(jīng)叫人拿走了?！?p> 王石孫吃了一驚，道：“什么？叫人拿走了？是什么人？”
老頭看了一眼王石孫，慢慢地說道：“快天黑的時候，來了三個人，領(lǐng)導(dǎo)帶著，說是家屬，過來把東西帶回去，要入土為安?！?p> 羅亦君不太相信，道：“什么家屬？”那些尸體的殘肢都七零八碎的，估計就是親爹娘都認不出是誰來了，怎么會冒出什么家屬來？這么些年來，政府一直要求火葬，就是來了家屬也沒有權(quán)力將殘肢帶走啊，難道是別的什么人，另有目的？可是，誰又會對這么一堆爛肉感興趣呢？
“兩個都帶走了？”羅亦君有些不相信。
“嗯”老頭慢斯條理地說道，“都帶走了?！?p> “這些東西你跟別人提過嗎？”王石孫問羅亦君道。
“沒有?！绷_亦君想了一下道，“不過，我在網(wǎng)上發(fā)過求助信息。當時不知道這些是怎么回事，就在網(wǎng)上發(fā)了幾張照片，大概的說了一下。不過沒有人理我，所以我才去找你?！?p> 王石孫苦笑一下。
“是什么人來弄走的？”羅亦君仍然不死心，他繼續(xù)問那個老頭。
“不記得了?！崩项^說道，“有一個個子很高的人，戴著眼鏡?！?p> “他是不是和我差不多年紀？眉毛上還有一顆紅痣？”王石孫突然想到了一個人，急急忙忙的問道。
“年紀嘛….看不出來?！崩项^打量著王石孫，道，“好像眉毛….好像是眉毛上有顆痣。”
王石孫冷笑了一聲，道：“原來真的是他?！?p> 羅亦君轉(zhuǎn)過頭問道：“誰？”
“我以前的一個老朋友，名叫戴炳良?！蓖跏瘜O冷冷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