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內(nèi)香氣繚繚,蕭晗坐在鏤空雕花的梳妝鏡前,神情微微有些怔忡。
再看到自己少女時的模樣,她總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蕭晗有著一雙漂亮的桃花眼,只在眼尾微微上翹,不笑時顯得清麗可人,一笑時又嫵媚溫柔,她鼻梁挺俏,嘴唇嬌艷,肌膚賽雪,眉目如畫,完全承襲了她母親精致的容貌,而眼下正是如花朵般綻放的年紀,美得如夢似幻。
“當真……已是隔世了啊……”
伸手撫著鏡中的容顏,蕭晗不由輕輕嘆了一聲。
而一下刻似是想到了什么她目光一凜,彎腰在鏡下最底層的柜子里取出了一個胡桃木描金的長匣子。
纖長的手指沿著匣上雕刻的紋路緩緩撫過,仿佛是在確定著什么,蕭晗深吸了一口氣,緩緩打開了匣子。
匣子里放著的是一疊散發(fā)著墨香的信箋,她一一打開看了看,無非便是那些男歡女愛的詩詞,那么熱情奔放,言辭露骨,當年的她看時是懷著欣喜與羞澀,而如今只無端地生出一股厭煩來。
那些你儂我儂的甜言蜜語到底抵不過生活的磋磨,在現(xiàn)實面前不過是鏡花水月,一碰就碎。
看著那一疊信箋,蕭晗緩緩瞇了眼。
當年也算是她還保留著幾分矜持,沒有以同樣熱烈的詩句回應柳寄生,頂多就是做了一個荷包及扇墜讓綠芙送去。
而這些信箋也是通通沒有署名的。
經(jīng)過了前世的種種,她終于明白名聲對于一個女人有多重要,即使她是官家千金,可沒有了曾經(jīng)還算榮耀的聲名與背景,連柳母那個鄉(xiāng)村老婦都可以對她頤指氣使,并且拿那些不堪的過往來指責羞辱她。
而當時的她竟無從反駁,更無言以對!
“啪”!
蕭晗重重地合上了裝著信箋的匣子,目光冷中帶煞,口中銀牙緊咬。
重活一世,這一切再也不會發(fā)生!
門外有一陣響動聲,便聽著有丫環(huán)向內(nèi)通傳:“小姐,二小姐到了!”
蕭昐來了?
蕭晗抿了抿唇,放好了匣子,又緩緩整理了衣裙,這才若無其事地繞過屏風,果然見著一個穿著粉藍色衣裙的俏麗女子正婷婷而立,一旁還有個丫環(huán)點頭哈腰地立在一旁,若是旁人不說,還以為這才是一對主仆呢!
嘲諷的笑意自蕭晗唇角一閃而沒,對面的丫環(huán)似乎有所察覺,這才隨意地向她行了一禮,神色中毫無恭敬謙卑之意,態(tài)度也很是輕浮,“小姐,奴婢回來了!”說罷又從袖擺里拉出信箋的一角,對著蕭晗意有所指地示意了一番。
蕭晗心中冷哼一聲,面上卻是不顯,前世她怎么就沒有看出綠芙背主,還讓她作為自己與柳寄生之間通傳信物的紐帶,如今看來這綠芙早便已經(jīng)聽從劉氏與蕭昐的吩咐,一心為她們母女辦事了。
“三妹?”
見著蕭晗沒有如過去一般親熱地上前與她寒暄,蕭昐也是愣了愣,再看向眼前著一身半舊的杏色長裙仍難掩清麗之姿的少女,總覺得哪里沒對。
蕭晗極快地恢復了過來,唇角勾起一抹笑來,這才走上前來挽了蕭昐的手,一邊往臨窗的榻邊帶去,一邊道:“二姐怎的過來了?”
“想著你明兒個要去上靈寺為你母親做法事,我今兒個便先來看看你?!?p> 壓下心頭的那點疑惑,蕭昐親熱地拍了拍蕭晗的手,又對綠芙道:“還不將信拿出來,省得你家小姐惦記著!”竟是一點也不避諱地說起這事,仿佛稀松平常,說完還捂唇一笑,好似在打趣蕭晗一般,實則那眼底卻是幸災樂禍的笑意,以及一抹及其隱諱的期待與得意。
只要蕭晗這一離去,從此蕭家二房便只有她一個嫡小姐,蕭昐怎么能不高興?
將這一切看在眼里,蕭晗不動聲色地接過綠芙遞來的信箋,并不如往常一般欣喜地立即拆閱,而是收進了袖擺中,又看向蕭昐,“明兒個我走得早,就不去向太太與二姐辭行了,等……”微微一頓,笑道:“等妹妹回來之時,咱們姐妹再聚不遲!”說罷眼角一彎,笑得意味深長。
蕭昐卻自以為是地會意過來,又忍不住捂唇笑了起來,佯裝親密地碰了碰蕭晗的肩膀,對她眨眼道:“如此,我就等著妹妹歸來的好消息!”
倆人又寒暄了一陣,蕭昐這才起身告辭,綠芙則熱情地送了她出門,轉(zhuǎn)回蕭晗跟前時卻有些奇怪道:“小姐怎的不看看柳公子的來信,今兒個他可是特地托人送來的?!彪m然對蕭晗今日的表現(xiàn)有些不解,但綠芙并沒有深想。
橫豎蕭晗離開后她便會跟了蕭昐去,她哪管如今這位主子今后是好還是不好。
蕭晗淡淡地掃了綠芙一眼,目光清清冷冷,卻仿佛看透了一切,唇角微翹,似笑非笑。
被這樣清淡的目光瞧著,不知怎的綠芙無端地生出一種心虛的感覺,有些不敢與蕭晗對視,遂垂下了目光,揪了衣擺道:“小姐這樣看著奴婢作什……”想想就怪滲人的。
“綠芙,你跟在我身邊有幾年了?”
蕭晗姿態(tài)閑適地靠坐在軟榻上,就在剛才那一會兒,她心里已經(jīng)有了主意,不過具體怎么實施還需要再琢磨琢磨。
“奴婢跟在小姐身邊快六年了?!?p> 綠芙偷偷抬眼瞥了瞥蕭晗,又極快地低下頭去,心中更是納悶非常,蕭晗這是要問什么?
“六年了啊!”
蕭晗感嘆了一聲,“想當年,你與枕月都是母親替我挑選的丫頭,一晃眼都過去這么多年了?!闭f罷話語微微一頓,又看向綠芙道:“你當真決定不與我一同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