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一行人進(jìn)入九鹿鎮(zhèn)之后,街道的兩邊或蹲或站或躺著的一些衣衫襤褸的人,他們有的身上還帶著一些包袱,有的手上還抱著孩子,還有一些人哭天搶地的跪在地上,絕望的抱緊手中的或是身邊的親人。
曾經(jīng)熱鬧的集市,如今變成了這樣一幅凄慘的樣子。自從進(jìn)入九鹿鎮(zhèn)之后,楚文景整個人就處于緊繃的狀態(tài),雖然表現(xiàn)的并不明顯,甚至如果不是仔細(xì)觀察根本發(fā)現(xiàn)不了他的異樣。
我也不知道為什么,將手伸進(jìn)他寬大的袖口,摸索著握住他的手,可能是我的手有些涼,在我處碰到他的手的時候,他瑟縮了一下,而后便不動了,任由我握著。
我想也許黑暗使得他有些不安吧,他看不見眼前的慘狀,只能聽。其實(shí)有的時候聽得到看不到,才更是一件可怕的事情,因?yàn)槿丝偸菚诼牭狡鄳K聲音之后,在腦子里面自覺地想象出一幅幅慘烈的畫面。
我握住他的手,想讓他不用那么擔(dān)心,我會一直待在他的身邊。
“快點(diǎn)快點(diǎn),程家又在派粥了。”不知道是誰高聲吼了這么一句,整條街上的人都動了起來,有些走不動的人也蹣跚的往一個方向挪去。
“怎么回事兒?”我們一群人莫名其妙的看著眼前的狀況
“走我們過去瞧瞧”村長打量了一番,還是決定帶著眾人前去查探一番。
我們趕到廣場的時候,廣場上聚集了很多人,小板車不適合再過去,所以我們就留下了兩個人在原地等著,其他人前去看看是怎么回事兒。
前面排著長長的隊(duì)伍,我拉著楚文景站在后面,因?yàn)榇蠹叶荚谂抨?duì),我們也不好直接上前去看看是怎么回事兒。
倒是村長和前面的人聊上了。
“大哥,我問一下,你們這是在做什么呢?”
被問的那人看了看村長,眼神中有著詫異,隨后了然“你們是今天才趕到九鹿鎮(zhèn)的吧。”
村長連連點(diǎn)頭,“是啊,我們確實(shí)是剛到的。”
那人點(diǎn)點(diǎn)頭“那怪你們不知道。”說著伸手指了指隊(duì)伍最前面的廣場中央“大家都是為了到那里領(lǐng)粥吃的?!?p> “難道是官府派人來拯救災(zāi)民了”
那人一陣蔑視,口氣也不甚好“官府?他們是巴不得我們所有的人都餓死才好呢?”
村長有些疑惑“那不是官府又是誰呢?”
“這是墨陽城首屈一指的大戶人家程家,是他們在這里發(fā)放米粥,拯救我們這些人呢?!?p> 我有些好奇的聽著他們的對話,原來這是一個大戶人家自己在這里開倉放糧,救濟(jì)災(zāi)民呢。我伸著脖子看了一眼望不到頭的隊(duì)伍,想看看這放粥的人究竟長什么樣子。
“程公子和程小姐真的是菩薩心腸的人啊,要不是他們,我們早就餓死了。”說著周圍的人也一個勁兒的對那兩位程家少爺小姐感恩戴德。
人說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難。像這種整個墨陽都沒有糧食的情況,程家愿意開倉放糧救濟(jì)災(zāi)民,不得不說確實(shí)是大善之人。
比之許多只顧自己酒池肉林,逍遙快活的人,已經(jīng)算得上是圣人了。
大約過了兩個時辰,我們才排到了最前面。一旁的仆人管家從大大的米缸里面舀出了一些米,示意我們那袋子裝上,我們一行人根本就沒有想到會有米可以拿,一時間找不到合適的東西裝起來,就只能掀起衣服的一角,將潔白的米粒攏在衣服里,緊緊地抱在胸口,生怕被誰搶了去。
輪到我的時候,實(shí)在找不出什么東西來裝“放這衣服上吧”楚文景將原本披在身上的衣服取了下來,伸手遞給我。
我看著他的臉,明明蒙著眼睛,他怎么知道東西來裝呢,奇怪。不過我也是和自然的拿過他的衣服,將我的那一份,和楚文景的那一份一起裝在了衣服里。
正當(dāng)我拉著楚文景準(zhǔn)備離開的時候,一道清脆悅耳的女音,從前面?zhèn)鱽怼暗纫幌隆?p> 不明所以的望著來人,不得不說,這人生得好生美麗,鬢發(fā)如云,頭上斜斜的帶著一只蝶戀花的銀簪,鏤空的花葉之上,是一只翩然若飛的蝴蝶,銀簪末端吊著幾顆色澤飽滿的珍珠,樸素卻不是淡雅。再看其人肌膚勝雪,眉若遠(yuǎn)山,眼若星辰,唇不點(diǎn)而朱。一身淡色錦袍,金絲裹邊,渾身氣質(zhì)清雅脫俗,猶如一株遺世獨(dú)立的青蓮。
“小姐有事兒?”
來人在我們面前止步,臉上帶著和煦的笑意“姑娘不要誤會,我是看見你朋友似乎有眼疾,我們這兒有大夫,不若讓他給你朋友瞧一瞧?!?p> 狐疑的盯著她,她也十分坦然的任我打量“大夫就在前面,姑娘只需要移步過去,要不了多長時間?!?p> 我看了看楚文景,最后還是點(diǎn)了點(diǎn)頭,跟著她走了過去。
楚文景的身體應(yīng)該沒什么大礙,現(xiàn)在最關(guān)鍵的是他的眼睛,李叔雖然給他做了一些處理,但是到底李叔也并不是十分通醫(yī)理,在村子里處理的最多的也就是跌打損傷,風(fēng)寒傷痛,而著眼睛臨走的時候李叔也說讓大夫再給瞧一瞧,可別落下病根兒。
心中如是想著,便朝著大夫的方向走去。
那大夫身穿一身玄青色袍子,外面系著一件貂皮大氅,整個人斜斜的倚在桌子旁邊,整個人懶懶散散透著一股子痞子的味道。不知道為什么,忽然之間就讓我想起了薛紫衣那個妖精。
“表哥,快起來,有病人了?!背坛纳焓峙牧伺囊约坝行┟院乃斡駮?,而后只能是無可奈何的苦笑。
“啊,哦”那人看了看眼前的兩人,而后眼睛又快要瞇成一條縫了。
“表哥”程朝涯不得不提高了聲音又叫了一聲。
“啊,知道了知道了”宋玉書這才抹了抹臉,瞪大了眼睛看著眼前的人。
“咦,他的眼睛怎么了?”
我十分不雅的翻了翻眼睛,這不明知故問嗎,我們就是來看眼睛的好不好。
“表哥,這位公子的眼睛似乎有些問題,你幫忙看看?!背坛暮闷獾挠纸o宋玉書解釋了一番。
宋玉書這才坐直了身體“手拿過來”
我拉著楚文景走進(jìn),將手上的衣服捋了上去,露出里面瑩白的手臂。我愣了一下,而后轉(zhuǎn)眸瞪著楚文景的臉,這人的手,怎么能比我的還要白呢?
許是我的目光太過于炙熱,楚文景朝我這邊偏了偏頭,像是在看我。
撇了撇嘴,移開了眼睛,沒事張那么白做什么,又不能拿來吃。而且一個男人,長那么白真是一點(diǎn)都不爺們兒。
這樣想著,心里瞬間就舒坦了。
“咦”宋玉書好奇的發(fā)出了一聲聲響,而后定定的看著楚文景的臉。皺著眉頭思索了良久,搞得我都快懷疑楚文景身上是不是還有別的毛病的時候,他終于說話了。
“你這眼睛是怎么看不見的”
我一口血更在脖子里,搞了半天,什么都沒有看出來嗎?
“雪盲癥,起因。”簡短到讓人覺得無理,但是從他嘴里說出來又讓人覺得理所當(dāng)然。
“我猜也是”宋玉書點(diǎn)了點(diǎn)頭,隨手在一張紙上寫了幾下,而后將手中的藥方拿給身后的下人,吩咐他們趕緊去抓藥。
為了方便眾人取藥,程家直接將一些常用的藥材直接搬到了廣場上,所以不一會兒,小廝就將配好的藥拿了回來,放在了宋玉書面前。
宋玉書伸手指了指桌上的藥包“拿回去煎服,每日早晚各一次,三天之后就可以拆了紗布了?!?p> 我道了謝,拉著楚文景轉(zhuǎn)身欲走,宋玉書懶洋洋的聲音從背后傳來“你應(yīng)該謝謝之前為你一直的人,否則你的眼睛可就要落下毛病?!?p> 楚文景聽后頓住了腳步,側(cè)著身子,轉(zhuǎn)過臉面對著宋玉書的方向,點(diǎn)了點(diǎn)頭,說了句“多謝”而后便隨著我慢慢的離開了人群。
宋玉書在兩人轉(zhuǎn)身離開之后,原本帶了幾分戲謔的的神情猛然間收了起來,目光沉沉的打量著兩人的背影,眼眸中多了幾分深思玩味。而后又勾了勾嘴角,繼續(xù)若無其事的斜倚在椅子上,一副沒骨頭的樣子,仿佛剛剛那個神色冷峻的青年只是一個幻影。
當(dāng)我和楚文景終于擠出人群的時候,廣場邊緣正站著翹首以盼的邙仲和周堯,神色中多有焦急。特別是周堯,在看見我和楚文景之后,立馬快步迎了上來“姐姐你們怎么花了這么長的時間,擔(dān)心死我了?!?p> 我晃了晃手里多出來的藥包,笑著道“我是因?yàn)槿ツ眠@個,所以耽誤了一些時間?!?p> 周堯看著我手里的藥包,疑惑的皺了皺眉“這是什么呀,難道是楚哥哥的藥。”說著轉(zhuǎn)頭看了看楚文景。
我伸手敲了敲周堯的腦袋,想夸他聰明,但是卻忘了自己手上除了藥包還有一包米。幸好身邊的楚文景有所察覺,在我松手的瞬間立馬伸出手去接住了往下落的包袱。
周堯也看見了剛剛那一幕,驚嚇的“啊”的一聲叫了出來。我也是心里一驚,看著儲文靜的手穩(wěn)穩(wěn)的抓住了包袱,這才松了一口氣。
“天哪,嚇?biāo)牢伊恕壁僭谝慌钥鋸埖呐牧伺淖约旱男目凇肮媚?,你這手可真是撒的太快了一點(diǎn)兒啊。這白生生的米粒,差一點(diǎn)兒就被你全灑在地上了。”
我有些尷尬的笑了笑,“這不剛剛忘了嗎,一時間沒注意,沒注意,呵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