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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地紀(jì)行

第五幕 不穩(wěn)定的腳步聲(4)

北地紀(jì)行 彷徨海的黑貓 3129 2016-04-29 20:00:00

  以“既然明天開始就要為了迎擊魔物而忙碌,那么今天還是先養(yǎng)精蓄銳”為借口讓蘇瓦爾回房休息后,弗里克一下子就躺倒了床上。

  黃花草泡出的茶雖然緩解了魔力過度消耗帶來的頭痛癥狀,但卻沒有辦法讓幾乎消耗殆盡的精力恢復(fù)正常。幾乎是接觸到床鋪的一瞬間,他的意識就被猶如暖水一般溫柔的黑暗完全包圍了。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他發(fā)覺眼前深邃的黑暗忽然產(chǎn)生了變化,就像是燃料逐漸溶解在了清水里一般。在視界的盡頭,漸漸褪色的灰色濃霧中浮現(xiàn)了森林與山野的輪廓,還有許多曖昧到難以辨識的細(xì)微之物。

  漸漸地,充斥著“身體”的空虛之感隨著意識變得清晰,他也能仔細(xì)的觀察展現(xiàn)在眼前的景色。稍近處是被灰蒙蒙濃霧籠罩著的森林,有著如同實物般的質(zhì)感——在更遠(yuǎn)的地方只剩下難以分辨的山脈輪廓。

  據(jù)說法術(shù)士會經(jīng)常使用名為“入夢”的法術(shù)來觀察非現(xiàn)實的世界,試圖以非常規(guī)的手段獲取某些隱秘的知識。而作為書士的弗里克卻覺得自己入夢的經(jīng)驗也不算不少,雖然這與他自己的意志無關(guān)。

  “又做夢了么......最近到底是怎么了?”

  盡管他的精神已經(jīng)很疲憊了,然而弗里克的意識還沒有模糊到?jīng)]辦法分辨現(xiàn)在展現(xiàn)在面前的究竟是真實還是夢境??墒沁@個場景并不存在于弗里克的記憶之中,他也難以洞察這場夢境究竟有著何種意味。

  如果說之前夢見與父親分別時的一幕只是在重溫過往的回憶,那么如今呈現(xiàn)在眼前的未知場景是否意味著摸索未來呢?如果這個“妄想”不幸命中了的話,弗里克恐怕也會為自己不自覺間覺醒了奇怪的能力而感到困擾。

  他曾經(jīng)在某些研究預(yù)言法術(shù)的書籍中讀過,有一部分法術(shù)士學(xué)派聲稱他偶爾會做的這種夢叫做“預(yù)知夢”,是一種稀有的才能。但不管他們怎么想,弗里克依然感覺在虛無縹緲的夢境里尋求未來實在太過不現(xiàn)實。

  不過就算身為夢境的主人,弗里克也沒有辦法通過自己的力量立刻返回現(xiàn)實中——這一點他在過去就已經(jīng)嘗試過許多次。就算用力拉扯自己的臉頰,除了讓身體感受疼痛以外就再也沒有任何效果了。

  這次夢境向弗里克展示的是一片他從未見過的灰色世界,周圍的所有景物都被籠罩在濃厚的層層迷霧之中。在他的周圍感受不到絲毫生命的氣息,唯有一顆顆參天巨樹在霧墻之后若隱若現(xiàn)。

  這里究竟是何處呢?弗里克遍尋自己的記憶,也找不到絲毫有與此處環(huán)境相近的場所。不僅如此,他也不記得自己看過的書籍中有任何類似的環(huán)境描寫,基本上也能夠否定是自己通過情報妄想出來的畫面。

  他一邊觀察著四周的景色,一邊漫步在灰色的森林中,雖然知曉這是夢境,但畫面中微妙的真實感依然讓他感到不舒服。難以辨識方位,也沒有一個固定的目標(biāo),他很快就發(fā)現(xiàn)自己迷失了道路。

  他下意識的抬頭望向上方,灰色的濃霧甚至連天空都遮蔽了,縱使他想要借助群星的位置來判斷方向也做不到。透過灰暗的迷霧,弗里克只能看到某種黑色的巨大物體在頭頂上方緩緩游弋著。

  說老實話,只是透過云層去觀察輪廓,他也很難判斷那些巨大的物體究竟是生物還是其他某種東西。但是他很快就放棄思考這無意義的問題,反正這終究只不過是夢境,就算出現(xiàn)一些超乎常理的生物也不奇怪。

  它們仿佛生活在太初之海中的古蛇,身上還連接著幾段猶如翅膀的附肢,將天空當(dāng)做了海水般肆意游動。將天空當(dāng)做大海游動的古蛇——這種話說給艾庫利聽,大概也只會被回以一個溫柔的眼神吧。

  據(jù)說法術(shù)士施展的“入夢”法術(shù)能夠操縱自身意識前往不同的時間或者地點,但弗里克連自己為什么會做這個夢都不知道,更加別說確定時間地點了。不知道為何來到了此處,也沒有辦法自如的離去,現(xiàn)在弗里克的狀態(tài)與其說是進(jìn)入了夢境內(nèi),還不如說反倒被這個夢境束縛住了。

  被束縛在夢境之中無法自拔,這一定不是那些頻繁“入夢”希望能一窺未來的法術(shù)士樂于見到的狀況??墒遣皇菓{借自己力量深入夢境的弗里克除了漫無目的的在夢境中游蕩,也沒有任何辦法回到現(xiàn)實中。

  無奈之下,他只好伸手摸向自己身上的衣服,想從中掏出一張紙作為幻書的觸媒,為自己指明前方的道路。然而不出所料的是他什么都沒有找到,身上的衣服雖然與睡前穿的一樣,然而裝在口袋里的東西卻不知所蹤。

  弗里克感覺這場夢境實在太奇怪了,究竟要讓他在一無所有的狀態(tài)下面對什么呢?書士賴以施展幻書的白紙、自己防身用的長匕首乃至其他小物件都消失了,唯有父親留下的掛墜還在他胸前放射著銀色的微光,

  這片森林沒有能夠稱之為道路的存在,只能靠一顆顆大樹來判斷前進(jìn)的方向。長到弗里克膝蓋處的白草隨著空氣的流動而搖曳,茫茫白色將地面完全淹沒了,就仿佛連野獸也不存在于森林之中。

  行走在這般虛無縹緲的樹林里,周圍一切都讓人捉摸不透,以至于他感覺自己的認(rèn)知都要麻痹了。每當(dāng)手腳觸碰到周圍的雜草,都能感受到如同真實的觸感,可身體卻仿佛幽靈般感覺不到重量。

  就算嘗試放出魔力進(jìn)行探索,不熟悉夢中世界的他也難以確定魔力捕捉到的東西究竟是什么。那些以往日經(jīng)驗判斷絕對不是活物的反應(yīng),在夢境中也有可能化作在幽暗中窺探生人蹤跡的惡魂。

  繼續(xù)以下一棵大樹大樹作為目標(biāo),弗里克向前方走去,毫無變化的灰暗場景差點讓人以為自己是在原地徘徊。在單調(diào)而毫無變化的環(huán)境里還聽不到絲毫聲響,在死氣沉沉的寂靜里反倒激起了異樣的不安。

  然而沒過多久,凝固的死寂漸漸地被打破了,從遙遠(yuǎn)的彼方不時傳來難以分辨的吟唱聲,猶如指引著弗里克向彼處前進(jìn)。他側(cè)耳傾聽,想要辨析那吟唱聲究竟在述說什么,然而卻只能捕捉到破碎的語句。

  他越是靠近吟唱聲傳來的方向,在他前方的濃霧開始漸漸散去,視界中的景色也終于變得清晰起來。直到這時弗里克才注意到自己漫步在丘陵的一角,遍布在四周的白草與巨木構(gòu)架出遠(yuǎn)離塵世的景象。

  不住從遙遠(yuǎn)彼方傳來的吟唱聲猶如誘蛾燈一般呼喚著弗里克,就算他不情愿前往,似乎也沒有辦法指揮身體停下腳步。他不止一次的常識遠(yuǎn)離吟唱傳來的方向,但最終卻只能讓他越來越接近聲源。

  于是在前進(jìn)了不知道多久后,弗里克終于走到了吟唱聲傳來的地方——那是位于森林中央的一個廢墟。倒塌的房屋與崩潰的圍墻,還有遍布了荒草的田地,顯然是一座已經(jīng)荒廢多年的村莊。

  “灰色的鳥降臨到枯萎的大樹上,向愚人展示歌喉。

  黑色的石塊投向灰鳥,留下二十三片扭曲的羽毛。

  愚人拾起羽毛,卻將它們交予毒蛇,

  十枚換來染血的田地,十三枚換來有毒的麥子與豆。

  愚人將那麥子與豆播種在血田里,長出了歪曲的作物。

  吞咽血肉中長出的作物,愚人活過一春又一冬。

  請憐憫那無知的愚人們吧,請憐憫他們?!?p>  在廢村中央的小空地上,一個渾身裹滿黑色破布的瘦高身影無力的依靠在拐杖上,高聲吟唱著奇怪的歌謠。那意味不明的歌謠顯得古老而滄桑,而吟唱者似曾相識的聲音卻給弗里克一種莫名的親切感。

  盡管稍微感到些許親近感,但是他實在沒辦法理解那奇怪的歌謠是什么意思——那簡直就像是某種暗語,又或者是打啞謎的預(yù)言。更有可能那并非他理解的語言,只是被他誤解為了奇怪的意思。

  于是弗里克小心的靠近了吟唱者,想要更仔細(xì)的聽清楚他究竟在唱些什么東西。但對方顯然并沒有注意到他,只是一如既往的用那仿佛從墓地中傳出的衰朽聲音不斷重復(fù)著古怪的歌謠。而弗里克也是現(xiàn)在才發(fā)現(xiàn)那吟誦者并不是靠在拐杖上,而是被拐杖上延伸出的鎖鏈緊緊的束縛住了。

  那漆黑的鎖鏈有著荊棘狀的樣貌,從黑色的拐杖末端向上盤繞,一直延伸到了吟唱者衰朽的雙臂上。深黑色的尖刺毫不費力的刺入了他的肉體,滴下的漆黑液體也有著與人類血液截然不同的質(zhì)感。

  他是什么生物、他吟誦的歌謠究竟有何種意思,而他又為何會出現(xiàn)在自己的夢中,太多的問題想要從弗里克的口中吐出——而除此之外,他還有一個更重要的問題,那便是這個夢究竟是什么?

  可是就在他持續(xù)靠近的同時,周圍的霧氣再一次變得濃厚起來,就連眼前那些倒塌的房屋也變得不再真切。在濃霧中,吟唱者的聲音逐漸遠(yuǎn)去,而在那曾經(jīng)持續(xù)不斷的滄桑調(diào)子消失殆盡的同時,僅僅留下了一聲嘆息。

  ——還有那句“請憐憫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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