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聲 賜予汝英雄的榮光（1）

　　“喂喂，你們聽說了么，在列蒙格拉斯發(fā)生的那件事？”

　　天氣晴朗的早晨，在終北之門圖書館的庭院中，有幾個穿著同樣制服的市民正湊在一起討論著最近發(fā)生的新鮮事。這幾人或坐或站，各自找了一個自以為舒服的地方休息著，其中有兩人還拿著剛出爐的烤餅不斷送入嘴巴。

　　這幾個年齡不同的人其實是大圖書館的夜間守衛(wèi)，趁著剛下完夜班好不容易才閑暇下來的機會休息片刻。而在他們的身邊，幾個正要趕往學校的少年少女正急匆匆的跑過石板鋪就的道路。

　　這所圖書館中有一部分被開辟出來作為學校使用，走過跨越庭院的步道便能聽到別館中學生說話的聲音。而這幾個警衛(wèi)現(xiàn)在休息的地方恰好位于圖書館的陰影中，連接著主樓通往別館的道路。

　　“那件事？哦，我知道了，你說的是那個吧——今天早上的報紙上寫的，趁著夜色襲擊村莊的魔物！”其中一個身高不高，看起來一本正經(jīng)的年輕人接過話茬，“想想看還真可怕，離城市這么近的地方都會出現(xiàn)獸災(zāi)?！?p>　　這幾個警衛(wèi)畢竟是在圖書館中工作的人，對一些常識的認識與大部分普通市民還是有所區(qū)別的。說話的年輕人表情看起來略有幾分不安，因為他借著閑暇瀏覽圖書館藏書時，或多或少也了解了些許關(guān)于“獸災(zāi)”的事情。

　　在他看來，這次在列蒙格拉斯發(fā)生的“獸災(zāi)”如果不是僥幸發(fā)現(xiàn)得早，那個村莊搞不好就要被魔物夷平了。就算進駐了一個百人隊，當魔物圍攻村莊時也很難全方位的對抗，稍有不慎甚至可能會被反將一軍。

　　看報紙上登載的那些事后照片，村莊內(nèi)部只受到了很小的破壞，只有外側(cè)防壁被大規(guī)模的破壞了?？墒菆蠹埳系奈淖侄贾赜阡秩臼勘鴤儓远ǖ姆朗乇Ｗo了人民的安全，但造成的破壞卻沒有著墨太多。

　　對于他這種反應(yīng)，身邊的同伴大多一笑置之，那些魔物或許很難對付，但終究還是被正規(guī)軍擊退了。事實可以證明，野外徘徊的魔物雖然相當危險，但它們絕非不死之身，可以被訓練有素的人殺死。

　　更何況終北之門早已不是過去縮在北地盡頭堡壘防線之內(nèi)的小城鎮(zhèn)，而是擁有高聳城墻包圍的新興城市。且不說魔物不可能越過城市外圍的護壁，就算它們真的進來了，駐扎在城市的正規(guī)軍也能輕易將它們掃蕩一空。

　　“嗨，我就說你們這些家伙看東西只看表面?！?p>　　但有一人并非如此：“你們覺得那些大報紙上的東西可信么？那些記者不是在夸耀在‘列蒙格拉斯事件’中立下功勞的人，就是在宣揚那些村民對救星感恩戴德，連一丁點具體情況都沒有說?！?p>　　那是一個身材魁梧的大胡子中年人，看樣子是這群守衛(wèi)之中資格最老的一員。也不知道是為什么，他對最近主流媒體上報道的情況有些不滿，同時還從腰間的挎包中取出了一張被揉得皺巴巴的印刷紙。

　　這似乎只是一張登載著市井傳聞的小報，然而他還是得意洋洋的將報紙展開，示意眾人看過去。在頭版頭條的位置，用浮夸的筆法寫著“列蒙格拉斯的獸災(zāi)，是自然的災(zāi)難還是法術(shù)士的陰謀”字樣。

　　看看那張小報上寫的那些東西，倒是比大部分主流報紙都要詳盡了許多，除了對“列蒙格拉斯事件”的描述，還包括了對當?shù)氐恼{(diào)查走訪，在連續(xù)幾個版面的圖文內(nèi)容之后甚至還包括了一張整個村莊的平面圖。

　　讓人感到不可思議的是，這篇文章的撰寫者仿佛就是這一事件的親歷者一般，將幾時幾分發(fā)生了什么事請都說得清清楚楚。更讓人在意的是，他還提到了一些在其他報紙上沒有登錄的信息。

　　比如說烏鴉學會的法術(shù)士參加了列蒙格拉斯的防御，為被新月弱化的村莊防御術(shù)式提供了嶄新的魔力。又比如說，當士兵們在村莊中迎擊襲來的魔物時，卻有不明身份的法術(shù)士投出火球破壞了防線。還比如說，有書士在巡邏村莊時遭遇了潛入村莊的法術(shù)士，在與其進行了一番殊死搏斗之后好不容易才幸免于難。

　　這些不知是真是假的消息填滿了足足三個版面，而照片中留下一個爆炸深坑的地面與一片狼藉的防線無疑為這些內(nèi)容提供了幾分可信度。就算有人說它在造謠生事，但也不能否認小報在這一方面下了許多功夫。

　　這張小報頭條的撰稿者認為，雖然大多數(shù)報紙都在宣揚保護者的努力奮戰(zhàn)與列蒙格拉斯村民的感激而忽視了對魔物破壞的報道，但實際上他們并不打算遮掩村莊的被害，而是想以此轉(zhuǎn)移眾人的視線。

　　他宣稱這次出現(xiàn)在列蒙格拉斯的獸災(zāi)不是由于魔力異常催生了兇猛的魔物，而是有些法術(shù)士集團盯上了這個村莊。他們在背地里引導(dǎo)魔物襲擊列蒙格拉斯，想要借著讓村莊陷入危機以賺取利益。

　　大胡子拿出的這份報紙讓原本都在調(diào)侃年輕人的警衛(wèi)們改變了態(tài)度，相互間的觀點也一下子變得散亂起來。有人認為這張小報的內(nèi)容是在嘩眾取寵，也有人說它的切入點是一個不錯的想法，胡亂的交談一下子就擴散了。

　　“所以我說你們都在說些沒用的——報紙上不是說了么，我們圖書館里有兩個書士經(jīng)歷了這一事件?！苯K于，有一個警衛(wèi)終于坐不住了，“一個姓塞拉利昂，還有一個姓蘇瓦爾，你們真想知道真相大可以問他們?nèi)ィ　?p>　　他說的這些并非來源于大胡子拿出的小報，而是那些市面上很容易能買到的報紙——他們將一些在“列蒙格拉斯事件”中立下了較大功績的人一一公布，其中也包括弗里克和蘇瓦爾的名字。

　　拜此所賜，塞拉利昂在來到終北之門圖書館工作后沒多久，就成了相當有名的人。除了他之外，蘇瓦爾似乎也名列其中。無論他們兩人愿不愿意，都已經(jīng)獲得了“守護人民的英雄”這一榮耀。

　　而這一結(jié)果，顯然也在烏爾斯·萊恩斯特爵士的預(yù)料之內(nèi)，或許現(xiàn)在這個狀況有一部分也是他刻意造成的。不可否認，他的一切行動都在經(jīng)營著某種計劃，并且不惜用各種手段讓它付諸實行。

　　“我要在這里恭喜你，弗里克·塞拉利昂，基于你在列蒙格拉斯的表現(xiàn)，總督?jīng)Q定授予你一枚保護者勛章?！比欢谟懻撨@件事的人們或許不知道，他們提到的人正在為這一榮耀感到頭疼，“你在那一戰(zhàn)中受了不小的傷，僅僅是一枚勛章或許沒辦法作為回報，但這也是你說獲得的榮譽的證明?！?p>　　今天已經(jīng)是從列蒙格拉斯回來的五天以后，受了不少傷又消耗了大量體力與魔力的弗里克這些天的大半時間幾乎都在床上昏睡。而好不容易恢復(fù)健康再開始工作之后，卻發(fā)現(xiàn)自己在其他人眼中變成了名人。

　　這種感覺讓人不舒服，至少他是這么認為的——其他人看向自己的眼神中混入了太多讓人不舒服的情感。出了蘇瓦爾沒有一個熟人，讓他感覺其他人對自己半調(diào)侃性質(zhì)的“英雄”稱呼都帶著諷刺的意味。

　　自己是不是太過神經(jīng)質(zhì)了？他有時候會忍不住這樣問自己，原本就多疑的性格在這幾天里一口氣惡化了。雖然不愿意朝這個方向去考慮，但他莫名的感覺這種“變化”與使用了月石碎片的魔力有關(guān)系。

　　從月石碎片中溢出的過剩魔力會影響到生物的肉體，但卻從來沒有聽說它們還會侵蝕接觸者的精神。弗里克趁著清醒的時候翻閱了圖書館中關(guān)于月石碎片的藏書，但卻沒有發(fā)現(xiàn)過去有類似的記錄。

　　但他并沒有就此放棄，轉(zhuǎn)而開始查看可能與此有關(guān)的其他書籍，就連編年史都沒有放過。直到今天一大早，一個沒見過的同事告訴他布萊克館長有事要找他的時候，他還泡在從書架中翻出來的卷帙堆中。

　　當他進入館長辦公室時，布萊克館長還在瀏覽著放在手邊的那一大疊的文件，而在弗里克進入之后，他立刻隨手看看之后便就將它們放到一旁，轉(zhuǎn)而從辦公桌下取出了一個有著精美裝飾的盒子。

　　他接過盒子并打開只看見一枚銀色的長方形金屬片躺在紅色的絨墊上，錯落的格子將其裝飾為了類似“城墻”的形狀。一枚象征帝國的劍狀徽記被裝飾在“城墻”的中央，邊緣裝飾著尖銳的日曜紋樣。

　　如布萊克館長所說，這是一枚保護者勛章，用來表彰在保護帝國公民一事上做出杰出貢獻的人，而看這枚勛章的裝飾，它大概是最低級的五等勛章——只能證明擁有者確實做出了符合其程度的貢獻。

　　捏著這枚以合金做出來的勛章，弗里克復(fù)雜的心情中卻升起了幾分懷疑，他在心中默默詢問自己：你的行為真的有獲得它的資格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