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里克可以肯定對方在法術中設下陷阱絕對不是為了制造騷亂,而是有著更加明確的目標需要達成。
然而在他們全都已經死去的現在,必須有人完成接下來的工作才不會讓這個好不容易達成的混亂局面白費。如果他們想要執(zhí)行計劃的下一個步驟,那么趁著法術士還在慌亂之中時行動無疑是最合適不過的。
弗里克感覺自己過于敏銳的感官在這種時候真是出奇的有用,他甚至能透過寒冷的空氣能夠嗅到從遠方傳來的腥臭味。就算現在已經無法俯瞰整片戰(zhàn)場的狀況,但依然有很多情報能夠揭示對方的動向。
如果是更加專精于索敵的法術士,恐怕光是感受著空氣中殘存的魔力流動便能循著那條線索找到敵人潛伏之處,但弗里克并不擅長這么做。在他嗅到空氣中混雜有的那絲幾乎微不足道的腥臭味時,便采取了自己最熟悉的做法。
他趁著所有人都在忙著轉移物資與傷員的時候將手頭上幾張白紙疊做“紙鳶”從破裂空隙中放出,讓它們隨著窗外呼嘯的寒風尋找那絲味道的源頭。或許這是一種簡陋而容易被察覺的偵查方式,但由于其需要的魔力較少,因此就算在有許多其他的技術可以選擇的條件下弗里克依然還是愿意使用它。
雖然沒有法術士的使魔一樣便捷且便于指揮,但“紙鳶”也具備不需要常時操作這一優(yōu)秀的性能。因此在想不同方向派出了數個用于探索的紙鳶之后,弗里克也能夠將工作的重心調整到身邊來了。
相比起憑借一己之力承擔起維持整座大廳不至于崩毀責任的烏爾斯·萊恩斯特,艾庫利的狀況顯然要輕松上許多。似乎她很樂于看見萊恩斯特爵士露出難堪的模樣,就算還在忙于協(xié)助法術士們撤退,也不妨礙她借著空檔嘲諷苦勞的烏鴉。
或許烏爾斯·萊恩斯特應該慶幸艾庫利有身為公務人員的自覺,就算他們之間有許多麻煩的舊賬還沒有來得及清算,她也不會再這個時候故意刁難,甚至做出對于他手下的學會人員不利的行為。
不過現在直接受她管轄的書士也只有弗里克一人,所以書士系統(tǒng)完全無法構建起來,也沒有辦法利用多人組織出具有規(guī)模的幻書。雖然她在大廳開始崩塌時也曾經試圖用一部分書頁填補建筑缺失的部分,但很快就因為認清以手頭上保有的紙張數量無法完成如此龐大的工程而放棄了。
與其將寶貴的書頁一口氣用在這種半吊子的地方,還不如暫且將它們留在手上以備不時之需。如果像烏爾斯·萊恩斯特那樣,為了擺在眼前的蠅頭小利就把最大的依仗投入使用,難免在最后關頭被敵人擺一道。
雖然說獅子搏兔也要用盡全力,但如果不留著以防萬一的后備隊很容易因為一些微小的失誤弄得滿盤皆輸。雖然現在還說不清楚,但艾庫利確實有種不舒服的預感,似乎還有什么更糟糕的事情就要發(fā)生了。
這種感覺與其說是察覺到了不尋常的魔力活動,還不如說是讀到了空氣中仿佛存在某種讓人不舒服的氛圍。就算小心謹慎的藏身于由崩落殘骸構筑而成的屏障之后,依然能夠感覺到有某種視線在投向自己。
“弗里克,你最好小心點行動......好像有什么東西在盯著我們?!?p> 她無法確定那種不安的預感究竟指向何處,但還是低聲警告了弗里克:“如果那些家伙準備要將陷入混亂的目標一網打盡,那么應該用不了多久就會出動了。趁著那些法術士由于魔力的混亂無法展開術式,萊恩斯特又因為要保護自己的手下而絆住了手腳,他們可以不受阻擋的完成目標。”
如果說他們原本沒有辦法擊破烏鴉學會的層層防線,才使用這種聲東擊西的策略,那么現在已經通過魔力的爆裂反應成功讓烏鴉學會的防線露出了缺口,想必很快就會有下一步的動作了才對。
可是他們的目標是什么呢?如果弗里克站在敵方的立場上,最想從這次沖突中得到的戰(zhàn)果應該是萊恩斯特爵士從列蒙格拉斯拿到的月石碎片——只要能夠奪走它,雙方的力量對比必然會產生巨大的變化。
或許擁有月石碎片的烏鴉學會姑且還有與這一組織抗衡的力量,一旦這種狀況被什么人強行改變,萊恩斯特爵士大概也無力成為他們的障礙了。萬一狀況真的發(fā)展到那個地步,就算是那只老烏鴉也必須采取對策,以他的性格雖然不至于倒向敵人那一方,但大概也會為了自保而選擇“保持中立”吧。
但是現在想要從烏爾斯·萊恩斯特手中奪走裝在匣子里的月石碎片或許并不容易,那個老烏鴉或許已經想到了這一點,因此就算需要消耗大量的魔力強行維持建筑的穩(wěn)定,也沒有選擇使用碎片的力量。
或許是因為他需要一直利用魔力來維持大廳不會崩毀,因此就算手下的法術士已經有一大半撤離到安全的地方,他也沒有先行一步的打算。那兩個從始至終一直隨同在他身邊的法術士并沒有協(xié)助他保護大廳,而是在用警惕的眼光觀察著周圍,顯然是為了保護烏爾斯不會被敵人突然襲擊。
不僅是烏爾斯·萊恩斯特沒有撤退,就連莉琪與柯特也沒有從大廳中撤離。如果說身為術式核心的莉琪是因為還處于深邃的沉眠中無法自己活動的話,那么柯特顯然就是為了保護她而沒有任何動作了。
雖然柯特對身為一家之主的萊恩斯特爵士毫無尊敬可言,但似乎對莉琪相當照顧,恐怕他肯留在這個家里聽從那只老烏鴉的指揮也是為了莉琪著想的結果。無論如何,這已經成為了束縛他的鎖鏈,就算他有著能夠輕易從所在危險區(qū)域逃脫的身體能力,但卻為了保護自己重視的東西而無法行動。
但柯特的判斷顯然是正確的,如果敵人發(fā)覺無法從他們手中奪取月石碎片,那么接下來一定會瞄準重要人員發(fā)動攻擊——沒有自保能力的莉琪尤其容易被針對。
正當弗里克在按照艾庫利的指示協(xié)助法術士們后撤到安全區(qū)域時,潛藏于心底的某種奇異感覺再次變得活躍了起來。與此同時,被他放出去探索敵方活動的紙鳶中有兩個在同一時間失去了聯(lián)絡。
風的走向在這一瞬間有了變化,摻雜于空氣中的腥臭味好像在一時之間變得更濃了,隨之而來的還有野獸尖銳的吼叫。刺耳的聲音由遠及近,雖然不知道有什么樣的怪物潛藏于內,但無疑是戰(zhàn)斗開始的信號。
“他們來了!”
頓時,弗里克打了個激靈,爬上背脊的惡寒仿佛讓他渾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為了提醒還在忙于從此處撤退收縮防線的法術士們,他故意提高了嗓門大喊道,希望在場所有人都能注意到敵人的動向。
果不其然,就在他喊出這句話的下一刻,一陣不尋常的寒風便從四面八方包圍住了已經沒有任何防御的大廳。由狂風構筑而成的野獸裹挾著些許寒氣的碎片,想要從縫隙中沖入房屋內大開殺戒。
不僅是為了迎擊敵人已經準備多時的艾庫利,還有想要在這場騷亂中保護妹妹的柯特,就連苦苦支撐的萊恩斯特爵士與身邊的兩位法術士,都在弗里克喊出聲來的一瞬間他們都行動了起來,將早已蓄勢待發(fā)的攻勢投向了敵人。
銳利的長刀與附著了魔力的紙片在空氣中留下一道道閃爍光輝的軌跡,將靠近房間的造魔一一擊落,而防御中出現的漏洞也會很快得到修補。
一時之間,防線被還留有最充足戰(zhàn)斗力的數人勉強維持在大廳外圍還沒有崩落的缺口處,為傷員爭取了寶貴的轉移時間。然而維持這樣的局勢并不容易,而且他們現在已經沒有反攻的余力——畢竟他們也無法飛翔在天際。
所有人都清楚這樣下去只是單方面被壓制而已,不過對方手下的造魔似乎也不是無窮無盡的。在他們好不容易擊退了三次宛如波濤般襲來的敵人之后,對方的攻勢顯然減弱了。
從各個方向席卷而來的狂風變得微弱,攻擊的速度也滿了下來,就連原本整齊有序的組織安排都變得散亂了許多。雖然他們已經變得有些疲累,但在確認敵人也疲憊不堪之后,也加快了行動的速度。
難道這次,他們真的看見勝利的曙光了么?
正當弗里克產生了僥幸的想法時,一陣前所未有的強風沖破了諸人構筑的防線,將他們沖得七零八落。他不知道是不是對方在即將失敗之前選擇了孤注一擲,但那陣狂風的勢頭并沒有停下,反而以更快的速度沖入大廳深處。
看著那頭“野獸”繼續(xù)向前沖去,弗里克很快就察覺到了它的目標是動彈不得的莉琪,而他們已經沒有任何阻攔的辦法了??删驮谒磳⒀郾牨牽粗蜱鞅灰u擊的瞬間,一股從身后傳來的力道將他甩了出去。
顯然,弗里克是被身后的某人丟了出去,在他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便撞上了昏睡在椅子上的莉琪,隨后便成為擋在她與敵人之間的肉盾。值得慶幸的是,對方下達給這只造魔的指令并非直接殺掉前方的目標,因為他被那冰冷的“風之精靈”抓了起來,隨后便以比來時更快的速度從缺口處飛上了天空。
而就在弗里克被狂風卷走之前,他最后所看見的只有露出驚訝表情的艾庫利,以及向自己露出仿佛道歉般神色的柯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