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丘縣令被災民所殺之事,被曹州地方壓下,京中無人知曉。
五月初始,艷陽天晴。
賑災的隊伍一路南下,正恰路過一塊沙石地,沙地上零星留著是不久前洪水過后留下的淤泥。幾天日照之下,竟龜裂開來散在各處。不時有斷枝殘木橫在路中,光是清理又耗了些時間,因此隊伍前行得并不快。
“你怎么又在看書?以前沒發(fā)現(xiàn)原來你是個書蟲?!瘪R車上,云湘百無聊賴,看著月初怡然自得的低頭看著書,不由嗔了一句。
月初聞言一笑,未抬頭道:“又無聊了?可是要青黛再陪你玩葉子戲?”說著便又翻過一頁書。
云湘一聽癟了癟嘴,“還是不了,和她玩我只有輸?shù)姆荨!币郧熬谷徊恢鲁跎磉呥€有個玩葉子戲的高手,這一路她可輸?shù)哪莻€慘,即使和她的侍女鶯兒聯(lián)手也沒能玩得過青黛?!安蝗缥覀兺嬉痪职桑俊蹦抗庖婚W,云湘一把抓著月初的手臂賊兮兮道。
一旁的青黛聽了噗嗤一聲笑了出來,“云小姐可是說真的?我們家小姐玩得可比我厲害多了?!?p> 云湘聽后臉色乍變,直嘟囔著,“那還怎么玩?算了算了,我還是找找別的樂子?!闭f著睇了月初一眼,見她依舊捧著書津津有味的看著,就沒抬頭說過一句話,嘴一撇一把抓過她手中的書道:“你都看的什么?這么入迷?”
入手一翻才發(fā)現(xiàn)月初看的是一本手抄書。“這是什么???政事拙知?”
倚在軟墊上的月初,也沒急著拿回來,懶洋洋地將身子往墊上挪了挪,淡淡笑道:“沒什么,我父親寫的,看著解解悶而已?!?p> 云湘手中的書正是月初當時逃婚時,從許家老宅帶出來的,里面寫著一些許父關于政事的想法。雖未想過加入黨爭,但離京前皇上的那番話她還是記在心上。若是可以她是愿意當好一名純臣的。
一聽是月初說的父親,云湘大概也猜到指的是她那位當山長的爹,想著算是遺物了遂不敢造次將書塞回她手中。
這時一名小吏來到馬車旁:“大人,快響午,是不是要準備準備休整了?”
“恩。”月初應了一聲,隊伍走了確有小半天了,也該找個地方駐扎休息休息了,探身掀開車簾她對外望去。
沙地盡頭是一片高地野林。野林一派郁郁蔥蔥,生機勃勃,翠綠之中還夾著艷麗奪目的斑斑紅點,與沙地的荒蕪形成了強烈的對比。
“那是什么?”月初瞇眼眺望遠處的林子。
小吏微愣,也朝遠處張望,“應該是一片野石榴林吧?!?p> 五月,恰是石榴花開之際。朵朵花開,若焰火般赤紅。掛在樹枝上,極是喜人。
見此景,月初不禁粲然一笑,“到那處林子駐扎吧?!彼f道。
隊伍很快便到林中,做了半天馬車,有些勞累,幾人便下車走動走動。青黛將一份干糧與水囊遞給月初,“小姐吃點。”
“恩。”月初應了一聲,正要接過干糧,忽然一名小吏急惶惶跑了過來,“大......大人!林子里發(fā)現(xiàn)一名昏倒女子!”
臉色一變,月初擰眉道:“在哪里?帶我去看看!云大人呢?讓她也馬上過去?!?p> “云大人已經(jīng)趕過去了?!毙±酎c頭,連忙到前方引路。月初很快便看到前方圍著一小圈人,見月初來了,眾人急忙讓出一條小道。
云湘正在中間為昏倒的女子施針,面色冷峻與平日判若兩人。
瞥了一眼地上的女子,穿著一身渾身泥漬,額上還有一塊不大的血塊,“她怎么樣了?”月初上前一步問道,
“身體很虛弱,長時間沒吃沒喝昏過去了?!痹葡嫔裆兀瑢y針拔除后又對一旁的鶯兒交代道:“你去煮點流食,等她醒來以后,先喂點水然后再一點一點喂她吃?!?p> 鶯兒點點頭,轉身忙去。
“看樣子不像是受災之地的流民,倒有點遇上劫匪的大戶人家的家眷模樣?!痹鲁貂久加诌读艘痪洹?p> “有些像,等她醒了再問問吧?!?p> 說話間陡然女子手指一動,云湘驚喜道:“她醒了!”
稍停片刻,女子果然慢慢掀開眼,甫一見人影就立刻瞪大眼睛,身體不停顫動著往后挪,嘴里含糊著叨念著月初她們聽不懂的話,極是驚恐的模樣。
月初與云湘見此一唬,相顧一眼,月初最先開口道:“姑娘,你別怕。我們不是壞人?!彼崧曊f道。
女子似乎聽不進月初的話,隨著恐懼感的增加,她擺動和掙扎的幅度也逐步擴大。最后云湘眼底一黯,一記銀針插入她后頸的某個穴位,女子才驀然倒下,再次昏過去。
“應該是受了什么刺激,只能讓她先休息一下了?!痹葡孑p嘆一口氣,解釋道。
隨后女子便被安置在馬車上,交由鶯兒及青黛照顧。
待她再次醒來,人已冷靜多了。在聽說月初等人的身份以及去向后,女子急忙要求請見月初。
“民女見過御史大人,謝大人救命之恩?!痹俅我姷皆鲁鹾螅右咽擎?zhèn)定多了。
“身體可好些了?我聽青黛說,你有事急著見我?”月初點了點頭,示意她起來說話。
“是?!迸用嫔┝私⑽雌鹕矶巧钗豢跉庹f道:“大人,東丘不能去??!”
聞言,月初和云湘皆是一愣,“為何不能去?”云湘眉頭微蹙,困惑道。
“因為......因為東丘那發(fā)生暴動了!殺人!他們殺人了!”說著女子的身體又不自覺顫抖起來,如驚弓之鳥般。
殺人?!
月初登時一震,“什么殺人?誰殺人了?殺了誰?”她急聲問道。
“災......災民,殺了縣令,還有......還有好多人,他們一進城,見人就砍,還燒了好多鋪子,好多血......”女子此時已經(jīng)抖得像篩子似的,“我嚇得一直跑,一直跑......”
云湘面色一沉,急忙上前按住女子的背部,劃了數(shù)下,她才漸漸又緩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