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尉遲濤掌燈立于地圖之前。
“唐兄,這天水郡,先帝沒有封賞給司馬柯,當真是天助我也。
若天水郡劃歸司馬柯,便是如虎添翼?!?p> “恩公,之前連末將也被恩公騙過。恩公可是要從這天水郡突襲酒泉王?”唐天豪低聲問道。
尉遲濤點點頭,放下手中燈。
思索再三說道:“唐兄,務必多派出探馬,尋得關隴鐵騎動向。
吾之前那封公文,用詞十分客氣,但愿可讓司馬柯疏忽大意,對我軍少些提防?!?p> 可惜此刻尉遲濤對自己那封公文被人掉包之事毫無所知,亦不知曉酒泉王因這封公文勃然大怒。
夜深人靜,尉遲濤毫無睡意,叫起曾虎,帶上十余親衛(wèi)策馬出營。
左衛(wèi)大營在天水城外十余里處,附近村鎮(zhèn)不少。
夜風徐徐,蛙聲陣陣,遠處村落偶有犬吠傳來。
沿黃土官道前行,出去四屋里,路邊有一殘破廟宇。
廟宇中隱隱有婦人哭聲傳出,深夜聞聽好不凄涼。
尉遲濤帶人來到廟宇外邊,見里邊火光閃動。
聽聞馬蹄聲,里邊有人影出來,低聲喝問:“誰人在此?”
尉遲濤從衛(wèi)兵手中接過風燈,迎上前去,笑道:“路過之人,若有打擾,請恕罪?!?p> 來人先是看見尉遲濤,一青衫文弱書生,心下放松。
剛要說話,猛然看見曾虎等人上來,曾虎等人全副鎧甲,手持利刃,嚇得撲通跪地,大聲求饒。
尉遲濤好言安慰一番,那人依舊驚魂未定。
那人是一中年漢子,衣衫破舊,滿面風塵。
“在下聽聞有婦人在內(nèi)啼哭,故而前來探看?!?p> 尉遲濤說明來意,那漢子連忙回答:“大人,啼哭婦人是小人糟糠。小人馬久明,涼州人氏。
甘涼道大旱五月,酒泉王還要加征青苗賦。小人一家無奈,出門逃荒。
走到天水,盤纏用盡,無奈在破廟落腳。幼子五歲,兩天水米未沾,饑餓難忍。
小人之妻可憐孩兒,無奈之下,在此啼哭。驚擾大人,還望大人勿怪?!?p> 馬久明說得十分凄涼,尉遲濤頗為不忍。
命親衛(wèi)解下隨身攜帶清水干糧,交予馬久明。
馬久明千恩萬謝,帶著尉遲濤等人來到廟里。
廟里就一處大殿尚未完全倒塌,留有一處空地,馬久明妻子懷抱幼子坐在草席之上,旁邊燃起營火驅寒。
馬久明一家三口飽餐之后,再次跪謝尉遲濤。
尉遲濤將他們拉起,問道:“甘涼道大旱,在下也曾聽聞。
大旱五月,田地龜裂,無法耕種。酒泉王理應開倉放糧,賑濟災民才是。
甘涼道坐擁隴南良田萬頃,不該缺糧。
酒泉王所征青苗賦為何?可詳細說來聽聽?!?p> 馬久明長嘆一聲,詳細道來:“大人有所不知,莫說隴南良田。
即便小人所處涼州,若不是這般年景,也是豐衣足食。
酒泉王前些年,并未像近幾年這般橫征暴斂。
然而最近幾年,酒泉王脾性大變,賦稅多如牛毛,且一年高過一年。
去年從春到冬,小人一家足足上繳二十七兩銀子,外帶糧食兩擔。
今年還未到秋天,便要上繳三十兩紋銀。
似小人這般土里刨食之人,一年拼死拼活,能有二十幾兩銀子收入都是謝天謝地。
三十兩銀子,小人便是砸鍋賣鐵,賣掉妻兒也交不上。
實在沒有活路,官府派人催繳極為兇殘。
小人無奈,連夜帶上妻兒逃荒。
一路走到這里,還是死路一條?!瘪R久明說到這里,垂頭喪氣。
在尉遲濤看來,這對農(nóng)人夫婦,要是能有一分活路,亦不會背井離鄉(xiāng)。
未曾想甘涼道民生疾苦如此,尉遲濤堅定心中之念。
似酒泉王這等禍害,萬萬不可留。
尉遲濤將身上二十余兩散碎銀子留給馬久明夫婦,夫婦兩人千恩萬謝,將尉遲濤當做活菩薩。
告別馬久明夫婦,尉遲濤上馬。
信步由韁前行,忽然對曾虎問道:“曾虎,吾討伐膠州王,再討伐關西王,酒泉王,蜀王。
然天下王侯不可盡數(shù),吾之作為到底何用?”
曾虎摸摸后腦,答道:“大人,俺不曉得那許多。大人討伐膠州王,俺曾虎記得,膠州百姓也記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