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剛過,崇文館門口,兩名守衛(wèi)靠在石獅子上昏昏欲睡。
猛然間聽到開道銅鑼聲,兩人立刻清醒。
崇文館地址偏僻,平日里斷無達官貴人從此路過。
既有開道銅鑼,定是奔崇文館而來。
兩人都在心內(nèi)猜測,今天是哪位大人來此。
若是中書令或者安國公大人,他們均不喜排場,定然不會這般聲勢浩大。
一支隊伍轉過街角,兩名守衛(wèi)目瞪口呆。
龍旗招展,金瓜武士開道,皇帝龍攆出現(xiàn)在大街上。
其中一名守衛(wèi)慌慌張張跑進崇文館去找館主連哲,另一名守衛(wèi)立刻跪到地上,不敢亂動。
館主連哲剛用過午飯,正尋思去小憩片刻。
守衛(wèi)來到面前,結結巴巴說道:“館,館主,大事,大事?;噬希噬像{到,快去,快去門口。”
連哲睡意全無,連忙整理衣冠,對守衛(wèi)吩咐道:“快去,將館內(nèi)所有人召集起來,到門口接駕?!?p> 連哲當上館主已近兩年,當年是房源丞相親自任命。
然皇帝,他從未見過。算上先帝,崇文館也沒有皇帝來過。
一剎那,連哲有些六神無主。猛然間警醒,自己怎能在此處發(fā)愣。
先到門口,接駕再說。接駕來遲,可是大罪。
連哲一路小跑,氣喘吁吁來到大門外。
二十四名金瓜武士位列兩旁,他不敢上前,只能遠遠跪下,大聲喊道:“崇文館館主連哲叩見陛下,
迎駕來遲,請陛下恕罪。”
說罷,連哲不敢抬頭,跪在那里,心中直打鼓。
“館主平身,朕不請自來,有勞館主?!逼降曇繇懫穑B哲偷眼觀瞧,面前瘦削青年,身披龍袍,面色和善。
“謝陛下。陛下圣駕光臨,崇文館蓬蓽生輝。”連哲過于激動,有些語無倫次。
這時崇文館內(nèi),近百名守衛(wèi)、侍者、連帶四十余名留在館內(nèi)文士全都來到大門處,跪倒接駕。
皇帝簡短幾句,讓守衛(wèi)與多數(shù)侍者散去。蘇城與館主陪伴皇帝進入崇文館大堂,隨后那四十余名文士也都進來。
“朕今日前來,頗為唐突。
諸位先生不必拘禮,就座便是。朕初次前來崇文館,還請館主為朕介紹一番?!被实燮揭捉?,出乎不少人意料。
待眾人都坐下,連哲起身為皇帝介紹在場諸位文士。
崇文館是朝廷開設選賢任能之地,各地州府推薦當?shù)赜凶R之士來此。
朝廷各衙門經(jīng)常會來此選拔人才,刑部侍郎周通便是由此平步青云。
在座四十余人滿是期待,希望自己一鳴驚人,進而平步青云。
“諸位先生,皆是國之棟梁。朕有一問,需向諸位先生請教。
倉廩實知禮節(jié),衣食足知榮辱。當今天下百廢待興,國庫空虛,民不聊生。諸位先生可有高見?”
皇帝此言一出,讓其中不少人有些失落。
原本以為皇帝必會如那些士家大族一般,崇尚玄學,清談。眾人面面相覷,大部分人皆不愿率先出頭,
一鳴驚人自是最佳,若一言觸怒皇帝,恐怕今生仕途無望。
此時還是需要謹慎,察言觀色,摸清皇帝脾性再說。
這時一名中年文士起身施禮,此人年屆四旬,京口人氏。
“至尊,末學鄭介銘。末學以為,如今天下疲憊,急需休養(yǎng)生息。
朝廷本可輕徭薄賦,與民將息。然朝廷連年用兵,國庫空虛。如此兩難之境,亦有解決之道。
太史公有云,豪強者,大者傾郡,中者傾縣,小者傾鄉(xiāng)里。
千金之家比一都之君,巨萬者與王者同樂。
飽暖思****,故而豪強多有驕縱枉法者,其中甚者巧取豪奪,更有殺人害命者。
末學聽聞朝廷動雷霆手段,一舉鏟除洛陽豪強何家、宋家、隋家。此舉大快人心,亦可解國庫危機。
然若要治本,需以田畝數(shù)目為準,官紳一體,皆要納糧上繳賦稅。
若要推行此舉,至尊需與天下官紳為敵。此舉勢必開創(chuàng)歷朝歷代之先河,前無古人后無來者。
此舉若成,則是千秋未有之盛世。
末學愿為至尊此舉盡綿薄之力,還請至尊恩準。”
“先生見解精辟,朕心甚微。如今戶部官員缺乏,先生可愿去戶部為朕分憂。
巡官一職,委屈先生,待日后以功行再定升遷。”皇帝開口,鄭介銘連忙答應。
戶部巡官,也算中等官職,若是日后升到侍郎,便可施展抱負。
一見鄭介銘得到官職,其他人立刻心熱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