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回 柴草堆
第三回柴草堆
一個黑影閃過,蕪君看到了草堆中閃著亮晶晶的光點。草堆中有人,蕪君正想去查看。白秀才卻一把把蕪君推進了堂屋:“孩子娘,不早了,你陪孩子去睡吧!”蕪君于是進了屋子,兒女似乎都安好,睡得很香。
兒子胖胖的臉蛋,似乎睡得很香,但是細心的母親在他的臉上發(fā)現(xiàn)了一滴冰涼的水珠。這是什么?孩子睡著了不應該會哭吧。有人來過這里,但是他們沒有動兩個孩子,孩子似乎睡得很香。
“夫君……你還不睡?”蕪君拽住了白秀才,白秀才的手心是濕的,“太熱了嗎?夫君,我為你打扇?!?p> “蕪君,你早些休息吧,沒事的,我再去看會兒書。還是替孩子們打扇吧,今晚好像有點悶……”白秀才說道。外面的風好像是停了。
“好呀!”對于夫君肯多看書,蕪君是最開心的。
白秀才坐到了西面的書房,望著被風雨剝蝕的西墻發(fā)起了呆。自己對妻子蕪君撒了謊,自己也許很快就要離開這個家。
“就算你躲,也躲不過這一劫,你能帶著妻兒逃到哪里去?你必須回去擔當?!弊蛱煊腥藖淼阶约杭依飳ψ约耗敲凑f。自己從小就畏懼他,他是主子,這幾年的生活算是他開恩吧。
妻子蕪君傻傻的樣子真讓自己難以割舍。自己胡亂把錢財給了別人,而她總是不說什么,她與其他的女人不一樣。在認識蕪君前,自己總認為那些女人總是小心眼了些。阿善說得對,原來的蕪君是個與眾不同的人,曾經(jīng)自己不能確定她是不是一個真正的女人,直到有了第一個孩子,她竟然變得和鄰家那些農(nóng)婦一般,變得小氣起來,如今是嘴上不說,卻不知在背后抱怨了多少次,只不過她始終不敢對自己說……
“這錢去了才會來……何況夫君您是做好事,善有善報,將來如果可以高中科舉,我們就不用被人看不起了。”蕪君至今說得最多的就是這句,她變得和大街上的那些俗人一般,想做官太太。剛認識她的那陣子,自己那時以為她是被人派來監(jiān)視自己的,為了迷惑某人,自己與她只是逢場作戲,沒想到她會有自己的孩子,他們說她跟本不會生育……自己原本根本沒想過自己要和別人生孩子,只是這孩子是真真切切的,孩子應該好好的活著,快樂地活著,自己得不到的,但是如今自己卻可以給那個小家伙幸福,為什么不給他們呢?
“你小時候一直被人看不起嗎?”自己當時問蕪君。
“我從小就是個沒爹娘的怪物,我就想讓世界上所有的人都羨慕我。如今得到了,能不幸福嗎?”蕪君的希望就是成為身邊人眼中羨慕的對象,原來她也有那么重的虛榮心。
“羨慕你什么?我真不知你有什么可以令人羨慕的?”白秀才苦笑著說道。
“我有一個愛我的夫君……還有一個家……”
“那你為什么要跟定我?我沒錢也沒才?!卑仔悴艈栠^蕪君。
蕪君笑著說:“你長得好看唄!”其實蕪君長得也不難看。蕪君如今只想讓自己能做官。
“做官有什么好?娘子,這樣的日子不好嗎?”白秀才說道。
“不好,我們有孩子了,阿才會長大,他不應該過這樣的苦日子,我也不要別人看不起,你是他爹呀!你就是有責任讓我們過得更好。”蕪君變得很是固執(zhí)。
女人,天下的女人都這樣嗎?他站了起來到了東屋,蕪君已經(jīng)擁著兒女已經(jīng)入睡了。
白秀才娶了一個傻婆娘,新婚那天大家都這么說。
當時他的小跟班阿善極其反對這件事,公子為什么要了一個來歷不明的女人做媳婦,白秀才反問道:“難道我們來歷清楚嗎?又有哪個人愿意把他的女兒嫁給我們這樣的人?蕪君也算是個賢惠女人,”只不過阿善不會明白自己究竟在想什么,一個沒有自己的人想什么都是空的。面前的這個女人不可信,但是時間會讓自己改變。
蕪君并不傻,在這個家操持得井井有條。用最少的錢買足夠多的東西。秀才娘子是聰明還是笨?最關(guān)鍵的是自己不知不覺中已經(jīng)把蕪君當作唯一的妻子了。
可是這一切都會夢醒的,這一日遲早要來。回到那邊,自己就要對不起娘子蕪君,因為自己從沒有告訴過蕪君,家里人早早已經(jīng)為自己娶過一房正妻,那個,妻子很是無辜,而自己回去要面對那個女人,蕪君一定會不接受的。她曾經(jīng)說過那樣的狠話:“夫君對天發(fā)誓,無論蕪君變成什么樣子了,夫君都不可以喜歡別的人。”女人總是小氣的。
夜色并不能解愁,讀書是借口。白秀才一夜未眠……他相信蕪君不是那人派來的,蕪君闖入自己的生活只是個意外,叔叔白志一直就反對自己娶蕪君。
天蒙蒙亮,蕪君就起床了,她并不敢驚動秀才讀書,而是收拾完屋子,到河邊去清洗衣物。這些事情盡量不應該麻煩吳婆婆,要沒這家人幫助,自己都照顧不過來這個家,其實村里的人對他們都很好。
“秀才娘子!你回來了呀!”早上就去田里干活的吳楚向蕪君打了招呼,他是離白家最近的鄰居,蕪君的兩個孩子就是他們夫妻幫著帶的。蕪君于是跟上了他:“大叔,這么早干活去呀,我們同路?!?p> 池塘變色了,一片紅色。池塘的水帶著血色,水面上漂浮著東西,這池塘平時都是大家洗衣服的地方,不應該是這個樣的。
兩個人在池塘邊發(fā)愣了。
“報官!”吳大叔拉起蕪君就往回跑。
蕪君連忙拉住了吳大叔:“大叔,我明天還要回宮里干活,你可別提到我?!?p> 吳楚一直與蕪君為鄰也有幾年了,膽小怕事是人之常情,吳楚安慰道:“沒事,我就說你沒看見,你去那邊洗衣吧,別過來?!笔従沧才荛_了,吳楚才回去喊人。
蕪君平時并不來上游的這個地方。水里漂過一塊黑色的綢,蕪君伸手就撈到了,這錦繡上分明就是半條龍,蕪君心亂了。與昨日同樣的繡錦,莫名其妙的心驚使蕪君再也沒有心思了。
家里白秀才已經(jīng)起床了,拿著本書在院子里搖頭晃腦。只是蕪君沒有心思多去看他幾眼,要不然,他那黑圓圈瞞不住。
“夫君,我心里不舒服?!笔従f道,“我……我……”
“不舒服就休息一下,你不洗吳婆婆會幫我們洗的?!卑仔悴耪f道。蕪君回道:“沒想到你的臉皮好厚呀?!辈贿^說歸說,蕪君還是躲進了內(nèi)室。呆呆發(fā)傻的蕪君一直盯著床上還沒醒的小兒女。
“我老婆又發(fā)傻了?!卑仔悴磐崎T進來了。兒女同時驚醒了。
“我去給你們弄吃的。”蕪君說道。
蕪君往廚房去,廚房里凌亂,這可是早上剛收拾過的,蕪君怒目圓睜,張口就罵:“我辛苦了一早,哪來的小賊偷吃不抹嘴。”
一個孩童的聲音從灶臺邊傳來:“姑姑,我餓,我拿了你的東西?!?p> “誰是你姑姑!”蕪君說道,伸手就去抓那人。然而手伸到一半?yún)s不動了,扭身就走。那小孩喊道:“我好像認識你。你要救我,我要活不了?!?p> 蕪君轉(zhuǎn)過了身子,牙縫里吐出了三個字:“小老鼠?”
那個孩子看上去不過一米,穿了一件黑色破錦袍,衣服都撕破了,手臂上不知讓什么抓了,流著血。蕪君連忙說道:“我去給你拿件衣服。”蕪君走到院子里,把兒子那套曬在竹竿上的衣服收了下來?!靶±鲜蟆币呀?jīng)脫光了身子等著她的衣服了。蕪君把衣服遞給了他,轉(zhuǎn)過了身子。
“你不幫我包扎傷口?”“小老鼠”說道。
“小老鼠,我又不是你娘……”蕪君說道。
“你裝什么傻?老五?!毙『⒄f道,“別人不知道你的真容,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怎么會認不出你,哥不會害你的?!?p> 蕪君一甩手,轉(zhuǎn)身,自顧自燒起了面條。其實她真不知道如何對付這個看上去老成十足的小孩。
“我們都散了,有人冒充我們。”小孩說道,他熟練地給自己手臂包扎著?!皼]事,我絕對不會出現(xiàn)在你眼前?!?p> “我和夫君過得都挺好,小老鼠,你餓,我給你碗面,你沒衣服換,我拿兒子的衣服給你穿,吃飽了你就走吧!不要來找我們?!笔従f道。
那孩子卻一下子跳到了她的身上,緊緊摟住了她的脖子,掛在了她的身上:“小五……我可以幫你也可以毀了你?!笔従砩喜挥傻靡活?,他說得沒錯,他……雖說個子小……卻……一個字浮上了心頭,死……蕪君以前沒怕過,可如今卻很害怕,自己兒子女兒才那么小,秀才能照顧得了嗎?
“娘!娘!我餓了,面條好了嗎?”兒子阿才跑了進來,小老鼠一下子從她身上轉(zhuǎn)到了阿才身邊。
“我叫老鼠,爹媽死了?!薄靶±鲜蟆闭f道,“肚子餓,來你家要吃的?!?p> 兒子阿才對同齡小孩很感興趣:“娘,你收留流浪小哥哥好嗎?”
蕪君連忙說道:“我家也沒多少吃的,娘給他點吃的,就讓他走。”
老鼠說道:“我不強求姑姑收留,我這就走,小弟弟,謝謝你,我真想有個家?!?p> “娘,我去和爹講,我不理你了,你良心不好。”阿才說道。
“小兔崽,才幾歲?!笔従粗鴥鹤映鋈?,怒目盯住了老鼠:“死老鼠,你們的事不要扯上我,有人頂替你不是挺好的,你難道真想給我當兒子?”
“別生氣,我就是躲一下,絕對不打擾你家人?!崩鲜笳f道,“我是長不大的孩子能做什么?”蕪君無奈只好點頭。
白秀才被兒子拉進了廚房,他進門就說:“家里多個人,吃幾口飯而已,娘子,你就可憐一下這孩子吧?!卑仔悴攀莻€濫好人,蕪君說道:“我要去做工,這家里還是要你照看的,要是兒女有事,我就一輩子也不會原諒你的?!边@話說著是給白秀才,卻分明警告老鼠。老鼠跪在了地上忙著給他們磕頭。蕪君頭都大了,長不大的老鼠把家里的男人哄得團團轉(zhuǎn)。蕪君就是不想單獨和老鼠說話,她害怕老鼠會把自己拖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