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不到,她利用非常不起眼的生活小常識解決了一件看起來很棘手的糾紛。
張文興見衛(wèi)奕不語,繼續(xù)道,“小令不懂得說什么好聽的話兒,更不懂得如何討大人歡心,可是大人吩咐的,小令定會全力以赴。白義駒大人盡管放心,此馬精貴,小令就是再孤陋寡聞,也不敢怠慢半分。大人明日定可放心上路,小令定會將白義駒照料得舒坦周到。對了,衛(wèi)大人,此去天水尚有幾日路程,可需備些干糧?”
衛(wèi)奕又想起餅鋪。
往年,他一般都是八月初九到達文池,讓白義駒歇息一晚補充水份、草料之后,第二日,也就是八月初十一早繼續(xù)前行。臨行前,他會來到梅家餅鋪,帶走二十個豆沙酥餅作為沿途干糧。
今年卻有些特別。
餅鋪還在,餅卻變了。
僅僅一眼,金黃酥脆的餅面,就令他怦然心動,一口氣買下三十個。
回去一品,果然意料之中的好吃,餅餡香甜可口,餅香誘人口津。
酥餅咬之咔嚓,入口濃香,細(xì)品之下,還有淡淡的桂花香氣縈繞唇齒之間。
他很意外,在文池能吃到么好吃的酥餅。
如果不是親眼看見那女子操作,他簡直以為回到了京城吃上了御膳餅。
藏龍臥虎。
他想到這個詞,心中又是一哂。
“不用,已經(jīng)備好?!彼f著,關(guān)上房門,把一臉殷勤的張文興關(guān)在門外。
次日辰時三刻,他洗漱完畢,打開房門,又見到張文興。
張文興一臉倦容,一見到房門打開后,立刻強打起精神。
看來他是不敢打擾,問他幾時出發(fā),又怕貪睡耽誤了送行,才一直在門外守候。
衛(wèi)奕有些哭笑不得。
做個官而已,用得著這么殫精竭慮嗎?
二人隨意說了些話,張文興前面領(lǐng)路,走出縣衙,一匹健壯的馬兒現(xiàn)于眼前。
衛(wèi)奕滿意地?fù)崃藫狁R兒,正要說些感謝的話,文書方明慌慌張張地跑來。
“大、大人,出、出、出大事了——”他話不成句。
張文興不滿,瞥了他一眼,“沒瞧見我正與大人送行嗎?何事待會兒再說!”
“不、不、不——”方明不知是跪下還是癱倒,整個人撲在二人腳下,“李、李家炭行大小姐李心儀死、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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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家,衙役五步一個,守衛(wèi)森嚴(yán)。
廊下,衛(wèi)奕面色肅然,從容地戴上手套、腳套和面巾。
“待會兒將我所說所做,全部記下,不得有差漏?!彼愿赖?。
“是,大人?!狈矫鞒忠还P一卷垂頭應(yīng)道。
衛(wèi)奕點頭,手指觸上李心儀閨房大門,“大門完好,門栓不見傷痕?!?p> 推開大門,環(huán)視一周,“墻體干凈,地面整潔,桌椅擺放有序,無異味,無打斗痕跡,不確定是否為兇殺第一現(xiàn)場?!?p> 目光向下,“地面清晰可見一行腳印,從正門奔向床榻,再原路返回?!?p> 蹲下身子,仔細(xì)察看,“有一大一小兩種腳印?!?p> 伸掌測量,“其中較大腳印長七寸八,目測為男子,體型較胖,身高五尺兩寸半左右。較小腳印長六寸半,目測為女子,體型較小,身高四尺五寸左右?!?p> 目光移動,“一、二、三、四……分別在床榻邊、窗戶下、桌幾下、巾架旁發(fā)現(xiàn)八枚第三人腳印,長七寸半,目測為男子,體型較瘦,身高五尺一寸左右。第三人腳印略為雜亂,分布房間四處,沒有明顯走向。”
說到這里,他頓了一頓,皺眉道,“奇怪,第三人腳印呈單向,只見出,不見入?!?p> 他想了想,起身走向四面窗戶,仔細(xì)察看窗栓、窗欞、窗紙,“窗戶完好,無腳印,無指紋,無破窗痕跡。沒有暗室,沒有后門,第三個人如何只出不入?奇怪的腳印,第一個疑點?!?p> “將三種腳印分別取樣,標(biāo)注,存卷?!彼麑ι砗蟮姆矫鞯?。
方明應(yīng)道。
走近床榻,方明不由“嘶”了一聲。
衛(wèi)奕目光淡然,看向床榻上死去的李心儀。
“死者仰面平臥,雙目突出,口中塞滿木炭,死相恐怖。”
“頸部有明顯勒痕,初步推斷,死者系被兇手勒頸窒息而死?!?p> “全身僵硬,出現(xiàn)明顯尸斑,推測死亡時間大約在昨晚亥時至子時?!?p> “手指彎曲,握拳,看不清楚指甲。頭略傾向右側(cè)。下肢伸直。足尖略向外翻?!?p> “死者身著中衣中褲,衣裳完整,不見撕扯,初步排除性侵害?!?p> “被褥平整,無掙扎痕跡,應(yīng)當(dāng)是在死者死后被人移尸床榻之上?!?p> “死者發(fā)髻散落,頭發(fā)凌亂,右邊耳洞有拉傷,生前似乎與人搏斗過,可是面容卻非常干凈——”
目光轉(zhuǎn)向,一只白色的絹帕靜靜地躺在床腳,他彎腰拾起。
絹帕上繡著兩只喜鵲飛繞枝頭。
待嫁婦人李心儀的遺物。
他略一沉吟,將絹帕蓋在了李心儀的面上。
“兇手殺人后曾經(jīng)擦拭過死者的臉龐,還蓋住了死者的臉——他在懺悔?”
他眉頭更緊,逐個拉開床榻旁的小屜,內(nèi)里空空如也。
“既然表示出懺悔,為何還要貪婪地拿走死者所有的珠寶?”
“通知張大人,立刻派人手盯緊縣內(nèi)當(dāng)鋪、賭坊、金鋪,一旦遇到有人拿珠寶首飾變賣或者抵押,馬上來報?!?p> 方明應(yīng)是,卻沒有即刻退出,而是躬身道,“大人,李家小姐實在死得冤,死得慘。不瞞大人知道,還有幾****就要嫁入方家,成為我方家的兒媳,誰成想,臨近這關(guān)頭卻被惡人殘害。懇請大人,一定要查出真兇,為她申冤,為李家作主,還文池百姓一個太平啊?!?p> 方明哽咽不已。
他曾聽人說過,這位汴京府的四品帶刀侍衛(wèi)一向有“七破”之稱。意思是說任何命案只要到了他的手上,不出七日,定能將真兇捉拿歸案。他與張文興共事多年,對張文興的能耐再清楚不過。所以,他只有把所有的希望全部寄托在這個偶然路過的衛(wèi)大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