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宜軒從床前站了起來,來到了堂屋門口,靜靜地瞧著院子里的一幕。她也很想知道,大夫人怎樣巧舌如簧,把懲治童姨娘的借口說的冠冕堂皇。
從大夫人條理分明、正氣凜然的敘述中,梅宜軒這才知道童姨娘之所以受懲罰,竟然除了五少爺犯了錯(cuò)以外,自己竟也是罪魁禍?zhǔn)住?p> 原來,每天早晨從老夫人那里請(qǐng)完安后,梅宜軒每天必須要給大夫人再去請(qǐng)安。梅宜軒倉促之間來到這里,怎么會(huì)記得那么清楚,自然就忘了。
五少爺梅圣杰則是無故不吃早飯,把飯菜都扔了,并把屋子里的筆墨紙硯都亂扔一通,弄得屋里一片狼藉。這也罷了,他竟然手執(zhí)棍棒將屋里老爺賞給他的一個(gè)硯臺(tái)給砸了。
這還得了?這樣的五少爺再不管教還不定長成什么樣子呢。所以,大夫人才會(huì)懲治童姨娘,而且還是童姨娘自認(rèn)的三十大板,她可沒有故意加害。
“哦?你的消息還真是靈通呢。”老夫人坐在之前大夫人坐的那把椅子上,面上帶著一絲淡淡的譏諷,“我好像聽說你從我那里出來,直接就到了這里。大小姐忘了請(qǐng)安也就罷了,那五少爺?shù)哪切┦率窃趺吹弥??難道一大早五少爺?shù)男P就去找你訴苦了?”
“沒有沒有!是······是媳婦在路上碰上的小桂子,一番詢問才知道的······”大夫人有些心虛的說道。
小桂子自然是五少爺梅圣杰的小廝,也是大夫人安插的人。
老夫人抬起眼皮看了大夫人一眼,微微一笑說:“罷了,反正打也打了,罰也罰了。只是從今天起,童姨娘代替五少爺受罰的事情就算了。她一個(gè)奴婢哪里有那個(gè)資格代替府里的小姐、少爺受罰?今天的事就算是揭過去了,以后下不為例!”
“是!媳婦謹(jǐn)遵母親教誨!”大夫人躬著身子低眉順眼的答道。
“嗯,大媳婦,你可是府里的當(dāng)家大夫人,心胸自然要比一般人要寬廣。今天不知道的是你按照家規(guī)懲治下人,知道內(nèi)情的恐怕懷疑你是否不滿我對(duì)二小姐的處罰,把怒火發(fā)泄到一個(gè)奴婢身上······”
“怎么會(huì)?母親明鑒!就是借媳婦幾個(gè)膽子媳婦也不敢對(duì)母親不滿啊!媳婦自是知道母親處事最公道了······”
“是啊,我想你也不會(huì)那么糊涂,只是讓二小姐在佛堂抄幾天經(jīng)書而已,如果你不滿意這樣的處罰,要不就讓二小姐去祠堂跪幾天?還是想讓二小姐的好事鬧得人盡皆知?街巷盡聞?讓她的好名聲傳遍京都?······”
“母親息怒!母親息怒!媳婦再也不敢了!······”大夫人一聽話頭不對(duì),知道老夫人動(dòng)了真怒了,急忙“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嚇得渾身顫抖。
老夫人“啪”的一下把手里的茶盞扔在了地上,隨著聲響,茶盞碎了一地。
嚇得侍立在一旁所有奴仆“撲通”一聲都跪下了,頭都不敢抬。
老夫人臉上一片怒氣騰騰,大聲呵斥道:“不知好歹的東西!好好的嫡女讓你就這么教唆壞了,整日里就知道琢磨府里這點(diǎn)事兒,以后還有什么出息?是不是你以為府里你現(xiàn)在可以一手遮天了?想懲治誰理由一大把,你眼里還有誰?是不是我這個(gè)老太婆有一天你看不順眼,也要隨便找個(gè)借口懲治?”
“母親息怒!母親息怒!媳婦錯(cuò)了······”大夫人伏在地上身子抖成了一團(tuán),嘴里不住地求饒。
老夫人余怒未消,繼續(xù)罵道:“梅府也是百年書香門第,講究的是禮儀傳家,你看看你管理的梅府哪里還有一點(diǎn)規(guī)矩?哼,你當(dāng)我不知道你那點(diǎn)小心思?只不過看我懲罰了二小姐你心里不服卻無法發(fā)泄,就隨便找個(gè)借口發(fā)落童姨娘。哼,你也不想想,你那個(gè)好女兒辦的是什么好事?若是傳出去,誰家要這樣品德盡失、心胸狹窄、狠毒齷齪、不念手足之情的媳婦?我給你遮掩著你還不領(lǐng)情,那好,那就開祠堂,好好算一算二小姐都犯了那條家規(guī)?”
······大夫人被老夫人的怒火嚇著了,再也說不出任何話來,只知道在地上不住地磕頭,心里卻是懊悔不迭。
她也是太大意了,光顧著懲罰童姨娘發(fā)泄心里的怒火,卻沒有想到老夫人的面子。自己的所為不是打老夫人的臉嗎?而且自己是在半路上得知二小姐被老夫人罰抄經(jīng)書的事,一怒之下也沒回世安閣,更沒有多想,徑自去了忘月居。
老夫人是什么人,稍微一想就知道自己在她身邊收買了人。今天她哪里是為童姨娘主持公道來了?分明是借機(jī)給自己一個(gè)下馬威,警告自己一番。
旁邊的丫鬟、仆婦以及孫郎中,恨不得自己縮到地縫里,親眼目睹婆媳倆的交鋒和過招,誰也沒感到榮幸,都恨不得耳聾了、眼盲了,主子之間的事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這個(gè)道理誰都知道,只是他們身不由己,只能默默地在一邊淡化存在感。
這時(shí),古嬤嬤急匆匆的走進(jìn)了院子,好像沒看見地上跪著的大夫人和一地的奴仆,躬身對(duì)老夫人稟道:“老夫人,奴婢把人參取來了?!?p> 老夫人通過一番發(fā)泄,臉色和緩了不少,淡淡的說了句:“好啦,你們起來吧?!?p> 大夫人恭敬的應(yīng)了一聲,踉蹌著爬了起來。
其她丫鬟、仆婦們也相繼爬了起來,靜靜地侍立在一邊,眼觀鼻鼻觀心的等著差遣。
老夫人抬頭看著在一邊頗為不自在的孫郎中,自嘲的笑道,“讓孫郎中見笑了,反正府里這點(diǎn)事也瞞不了你。唉,都是老身立身不正,管理松散,才讓下邊的人亂了規(guī)矩。這樣吧,人參取來了,老身也不再這里耽擱你看病,老身就先回去了。童姨娘這里還要孫郎中多多費(fèi)心,有勞了?!?p> 孫郎中躬身道:“老夫人放心,孫某一定全力以赴?!?p> “走吧?!崩戏蛉苏f著,就站起身來,夏夢(mèng)、夏蓉急忙上前攙扶起老夫人,古嬤嬤把人參交給孫郎中后,也緊緊地跟在了后面。
大夫人帶著丫鬟、仆婦緊隨其后,眾人浩浩蕩蕩的向著院外走去。
梅宜軒不能再裝看不見,急忙追了出去,在院門口追上了眾人,看著她們上了轎輦,才躬身道:“孫女恭送祖母!女兒恭送母親!”
等一行人轉(zhuǎn)過了拐角看不見了,梅宜軒才直起了腰來。她看了身邊忘月居除了春翠沒跟出來的所有丫鬟、仆婦一眼,沉著臉道:“常嬤嬤,趕緊派人去給童姨娘買藥去,快去快回,姨娘身上的傷不能耽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