昂納多的思緒被一陣爭吵打斷。
“為什么不能前往那座山?”格桑皺著眉頭質(zhì)問普利。
普利苦著臉說:“格桑首領(lǐng),不是俺們膽小,前面那座山確實很危險。據(jù)說山上住著吃人的兇獸,前些年阿里多巴派人上山去查探,人都是一去不回,后來又派人去找,結(jié)果只在山中發(fā)現(xiàn)了一堆白骨?!?p> 昂納多聞言,眉頭皺了起來。他此行的目的地——三號區(qū)域也包含了這座山,他的重點勘探對象就是這座山,如果不能上山那就太可惜了。
如果蠻人不去,他可不敢孤身前往。
好在他隨后聽到了格桑的嗤笑聲。
“首領(lǐng)組建狩獵隊,不單單是希望大伙能有更多的食物,也是希望咱們能掃除營地周圍的威脅,既然這山上有兇獸吃人,我們正好捕殺了它,一來可以防范它日后跑下山作亂,二來我們今天也能多一些收獲?!?p> 聽了格桑的話,普利和其他幾個冰原人都是一臉苦色,卻不敢再多言。
昂納多頓時放下心來。
蠻人雖然粗野,但勇力絕人,倒是比這些冰原人更可靠。
當下眾人繼續(xù)前進,昂納多一路仔細觀察,時不時用炭筆在自己帶的木片上做記錄。
冰原的地理環(huán)境與大陸其他地區(qū)截然不同,這里長期與世隔絕,很多景象讓人仿佛回到荒古時期,其地形地貌極為罕見,有很多特殊地形很值得他在以后的研究報告中詳細論述。
他此行是先期勘察,要真正的繪制圖冊,還需要更多人手和工具。
森林中的地面和河谷外的堅硬凍土不同,腳踩上去相對松軟,這是積年的腐葉枯枝堆積的結(jié)果。林中的土地和林外冰霜覆蓋的情形又不相同,目之所及都是腐土,看起來極為肥沃。
不過因為終年難見陽光,樹林中空氣顯得十分潮濕陰冷,讓人很不適應(yīng),偶爾樹林深處會傳出幾聲禽鳥的嘶鳴,或者動物受驚而逃的響動。
這些都會引起眾人的注意。
狩獵隊主要目標是狩獵,彌補銀盔谷內(nèi)的食物缺口,所以眾人行進不快,直到正午,才剛剛到達山腰。
這時候眾人的收獲只有一只雪兔和兩只野雞。這還是眾人費盡心力的收獲。
不是山中獵物少,而是狩獵的工具太過缺乏。
銀盔谷倒是有不少副獵弓,但是箭矢急缺。泰達米爾讓人趕制的幾壺箭大多不堪用,銀盔谷附近又找不到適合制作箭矢的材料,所以狩獵還是要格桑自己想辦法。
所以每次狩獵隊初冬的人都比較多。雖然箭矢不堪用,命中率低,但聊勝于無,只要傷到獵物,他們就能憑借人數(shù)優(yōu)勢合圍捕殺。
之前用這種方式收獲還是比較大的,不過隨著他們大頻率的狩獵,許多獵物已經(jīng)受驚,往森林深處去了。
上到山腰時,樹林已經(jīng)變得比較稀疏,地面的冰霜還沒有完全消融,從山腰往下看,能很清晰的觀察到綿延的森林。
森林中的樹木大多是雪松之類,樹木從山腰層層疊疊的往山上生長,將山上的景觀遮擋。
在昂納多勘探的眾多山巒之中,這座雪山只算是平平無奇的一個,他隨手在帶著的木板上畫一個記號,跟著眾人繼續(xù)往前走。
正在這時,格桑抬手示意眾人止步。
他們正處在一個拐角,在前方不遠處,一頭至少兩百斤的雪鹿正在雪松下悠然散步,絲毫沒有察覺到一群獵人已經(jīng)靠近。
眾人見獵心喜,格桑抽出一支做工最好的箭矢,彎弓搭箭。
箭矢“嗖”的一聲呼嘯而出,精準的命中雪鹿的后腿,雪鹿被突如其他的冷箭射中,驚恐的躥了起來。
不待格桑下令,眾人興奮的追趕上去。
雪鹿是冰原常見的一種動物,也是獵人最喜歡的獵物,不過它的奔跑速度極快,要獵到雪鹿難度非常大。這就對獵手的射術(shù)要求非常高。
格桑對自己的射術(shù)倒是很有自信,可是他深知箭矢不利,對這種體型的雪鹿無法做到一擊必殺,所以他選擇射鹿腿。
現(xiàn)在時間尚早,受傷的雪鹿堅持不了多久,格桑也不著急,雪鹿身上的血跡能讓他清楚的偵查到雪鹿的逃跑路線。
眾人一路追尋,在一棵巨大的樹洞中發(fā)現(xiàn)了雪鹿的蹤跡,這時候雪鹿已經(jīng)失血過多奄奄一息。
格桑吩咐眾人收拾戰(zhàn)果,這兩百多斤的雪鹿,至少要兩個人才能抬走。好在他們早有準備。
昂納多打量著這個樹洞,這個樹大得出奇,他估摸著這樣巨大的樹木至少有千年的時光了。
他饒有興致的觀察著樹上的紋理,這在祖安城邦是不多見的。這時他看到樹洞角落有四堆雪球,不由感到驚訝。
這個樹洞密封性很不錯,入口也是背風口,照理說風雪很難堆積在洞內(nèi),這雪球堆積在樹洞之中,顯然不合常理。而且此時正是正午之時,樹洞之中極為悶熱,這雪球卻沒有消融的跡象,真是奇怪。
昂納多正要上前探查一下,那雪球突然間活了過來,猛然躥了起來,一灰溜的逃出了樹洞。
格桑眼疾手快,彎弓就是一箭,只是這一箭太過倉促,從雪球的頭頂飛掠了出去,饒是如此,還是嚇得那雪球翻滾到一旁,如果不是它的反應(yīng)實在太迅速,昂納多幾乎認為自己可以飛身將它抓住。
眾人被這突然而起的變故驚了一驚,格桑與昂納多更是面面相覷,但很快昂納多反應(yīng)過來,急喊道:“格桑首領(lǐng)快追,那是魄羅!”
格桑見他喊得急切,也不多問,飛身沖了出去,一部分人留下看守獵物,剩下的也都跟了上去。
昂納多也緊跟在后,不過他身體素質(zhì)不比蠻族戰(zhàn)士和冰原獵人,速度完全追不上,但他內(nèi)心的激動之情卻是溢于言表。
他曾經(jīng)在祖安城邦圖書館中看到過關(guān)于魄羅的資料。
魄羅是一種極為神奇的遠古種生物,它的歷史堪比巨龍,生命力則有過之而無不及。
之所以這樣說,是因為魄羅賴以生存的食物非常多樣,幾乎已知的所有生物在這個方面都無法和它比擬,它在食物匱乏的冬季,甚至可以以冰雪為食。
有相關(guān)學者曾經(jīng)研究過,魄羅之所以能夠以冰雪為食,是因為它體內(nèi)有一套非常強大的消化機制。
這個機制幾乎可以無差別的從其他能夠消化的事物中汲取一種能量來反哺魄羅自身,而這種能量,遠古時期的人們稱之為魔能,現(xiàn)在的學者,將之命名為符文之力。
在許多古代的典籍神話中都有提到符文之力,有一些不可考的文獻中甚至稱之為力量之源。
符文之力,力量之源!
如此振奮人心而又玄奧之物,注定在它為人所知的那一刻起,就被人們永恒的追逐。
而作為擁有某種機制能夠從自然界中近乎直接汲取符文之力的魄羅,其研究價值自然不言而喻。
不過昂納多不是這方面的專家,對這個知道的不多,他在意的是另一件事。
他曾經(jīng)在祖安城邦圖書館中看過一些有關(guān)魄羅的文獻,其中就提到了魄羅的另外一些價值。
這個價值對于那些進行學術(shù)研究的人而言,或許不太重要,但是對生活在物資匱乏的冰原之人來說卻顯得尤為關(guān)鍵,那就是魄羅的排泄物白霰,是一種堪稱優(yōu)質(zhì)的口糧。
正因為魄羅有著這樣的價值,加上它性情溫和,在這片野蠻而血腥的土地上,它擁有著與其他遠古種兇獸截然不同的命運。
自古以來,冰原上的人們就將魄羅視為豐收與安寧的瑞獸,因此對它格外保護。
雖是如此,魄羅的數(shù)量相對于廣袤的弗雷爾卓德冰原而言,都顯得稀少至極,加之其獨特的價值,它們的存在幾乎是被冰原的各大領(lǐng)主部落貴族們獨家壟斷,普通的冰原人想要接觸到它們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昂納多想不到在這種地方能夠遇到野生的魄羅,這實在是一件令人驚訝的事情,而據(jù)他所知,魄羅這種動物往往是群聚而居。
看到魄羅的那一刻,昂納多本能的想到了魄羅所擁有的食物生產(chǎn)這一能力,繼而想到營地匱乏的食物供給,他立即出言提醒格桑追蹤。
只要跟上這些小家伙,他相信一定能找到魄羅的聚居地,到時候?qū)⑺鼈內(nèi)︷B(yǎng)起來,形成牧場,那產(chǎn)出的食物足以供給整個銀盔谷。
昂納多早已經(jīng)厭倦了整天黑麥面包加烤寒薯的糟糕食物搭配,發(fā)現(xiàn)魄羅,也給了他更換口糧的希望。
他一邊發(fā)足狂奔,一邊想象著口糧得到改善的美好前景,心情可謂波瀾起伏。
當他好不容易看到其他人的身影之時,卻見大家都俯首在一堆亂石之間屏氣凝神,警惕的注視著遠處的山腹之地。
他下意識俯身慢行,來到格桑身邊,順著格桑的目光朝著山腹望去。
眼中的場景頓時讓他無比吃驚。
只見山腹之中,漫山遍野堆疊著一片白茫茫的白骨,在那白骨之間,成群結(jié)隊的魄羅在其間上躥下跳,看數(shù)量,竟然不下數(shù)百,在魄羅族群之中,這絕對算是大的一股了。
這種場景帶給昂納多一種無法言語的視覺沖擊,魄羅那憨直可愛的形象與白骨陰森恐怖的氣息雜糅在一起,給人一種怪異的感覺。
不過昂納多注意到,這種場景并不足以讓武技不俗的格桑顯得面色凝重,真正讓格桑凝神警備的,是山腹之間那塊巨石之上昂然挺立的銀白巨狼。
這頭巨狼的身軀宛如壯牛,全身毛發(fā)銀白如雪,雙目卻有些發(fā)赤,即使是昂納多,也能一眼看出,這巨狼不是普通的野獸。
遠古種冰原狼!
昂納多很快在腦海中找到了他所知的與這頭狼相匹配的信息。
這種遠古種兇獸一度被認為早已滅絕,想不到居然能在這里見到,這讓昂納多感到一陣忐忑。傳說中這種冰原狼速度疾如狂風,力敵獅虎,是冰原上的一霸。
昂納多當下很郁悶,眼前魄羅族群倒是如他所料確實存在,但遠古冰原狼存在的話,他之前的一切想法當下看來都有破產(chǎn)的危險。
他可是還記得進入冰原之時那頭冰霜巨龍的恐怖氣息。這頭冰原狼雖然不如巨龍那般強悍,但也絕不是普通人類可以匹敵的。
格桑顯然也在權(quán)衡利弊,最后他還是揮了揮手,不打算驚動這個大麻煩。
眾人很默契的悄然退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