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陽隱梢頭,故人未西就。
“你就那般恨我?”
“沒錯,如今,我恨不得喝了你的血,吃了你的肉,你是我此生最恨最恨的人!”為什么……為什么是你?是你殺了我父兄,為何偏偏是你云綽?
“所以,你和寧王在一起,是希望我死?”
“沒錯,我就是要你死!”
在說完這決絕的一句,她便轉身離去,聽不到他散在風里的那句:“花景,相信我,我絕不會害你,絕不會?!?p> 我寧肯盡負天下,也不叫天下負你一分一毫。
這一天,沒有碧波蕩漾,沒有桃花漫天,沒有紅霞朝云。
一切都如此風輕云淡,就好像不想,便不會記起。
云綽手中握著花景在小漁村碰到他時給他的祖?zhèn)饔衽?,那時她說:“若公子不棄,那它亦是花景的定情信物?!?p> 他從未想過放手,可最先舍棄的卻是她。
他想起離開侗瑤郡那天她訣別的話語,她恨不得他去死??扇粑宜懒耍衷撚姓l護著你?縱使你一生恨我,可我還想護你疼你愛你。
他不知道蘇佑會以何種方式來保住花景,但他知道必須要在她的背后好好護著她,就算她無比地恨著自己。
他更加明白,花景已和蘇佑站在一條線上,甚至有可能她會漸漸向蘇佑靠攏,然后離他越來越遠,直到他再也無法觸及到她的眉眼,甚至再也看不到她的背影。想到此處,他的心猛地一痛,喉頭也有些發(fā)癢,他從不知有一日會有一個人這般折磨自己,可卻甘之如飴。
他只希望她此生平平安安!
云杉一早便見云綽拿著那枚玉佩呆呆地在河邊坐著,他知道公子是想起了嫣姑娘,嫣姑娘是個溫婉的姑娘,但是太過倔強,如今公子與嫣姑娘是再不能和好了。
他從來都知公子心里苦,可這樣的公子,誰也勸解不開。
他只是安安靜靜站在他身后,不想打擾他。兩日前他們一行人就從侗瑤郡出發(fā)了,如今隊伍在這兒休息,前面再過一個小鎮(zhèn),就可以進京都了。
看著他的公子坐在河邊發(fā)呆,他無奈地嘆了口氣,而云綽只是不停地摩挲著那塊玉佩,云杉總有種總有一天公子會將那玉給磨漏了的感覺。
云綽在這里懷念從前,而花景則是擔心云綽會否將自己被水家相救一事說出去,畢竟當時是無甚介懷說了真話,可如今二人站在對立面,誰知云綽會安什么心?
她雖是和蘇佑達成了共識,可蘇佑從未對她言過一絲一毫的計劃,她甚至是盲目地選擇了蘇佑這棵大樹。
水無澈找到花景時,就見她一臉愁怨,笑問道:“花景何事如此愁悶?。俊?p> 花景一抬頭便見他笑嘻嘻的面容,緩緩道:“三公子,我……呃……”
“既然花景不知從何說起,那就先聽我說?!?p> 花景一愣,不解地看向他,水無澈輕聲笑道:“花景可記得那日你墜崖一事?”
她眉頭一皺,這些日子和水無澈三人在一起,他們從未提過此事,她也便沒有提及,如今水無澈問起,她還真不知該如何與他說,畢竟那日之人恐怕就是水府中人。
“恐怕花景不會是有意去水府那么偏僻的地方吧?”
花景干笑道:“水府真大,沒想到后面還有個斷崖。”
水無澈扯了扯嘴角說道:“那里一般很少有人會去,幸虧你沒甚大事,否則真教我們于心難安了。”
“三公子費心了?!?p> “我既叫你花景,你就不要再叫我三公子了,聽著未免太過生疏。”
花景點點頭,“三……無澈?!?p> 水無澈滿意一笑,說道:“我們在崖下尋了你兩天兩夜,竟生生未能找到你,繞了這么大的一個圈,沒想到會在侗瑤郡相遇?!?p> 花景也感慨道:“是啊,真是世事難料?!?p> 水無澈微微低下頭,看著她問道:“花景還未說那日究竟因為何事而去了那里呢?”
花景咬了咬下唇,斟酌著字句,說道:“那日我晚上睡得不甚踏實,被噩夢驚醒后,便見門外有個身影?!?p> 隨著花景說話,水無澈眉頭愈發(fā)擰緊,花景繼續(xù)道:“我聽見那個身影在喚我,就像哥哥的聲音?!?p> “你哥哥?”
嫣陵的死已成了花景心中的一個大疤,如今這般講述,不免又想起了嫣陵,眼中酸澀,點著頭繼續(xù)道:“他喚我的名字,我便追了出去,卻不料被引到那里,然后聽見……聽見二公子與瞿兒說的話?!?p> 水無澈側過了頭,他的身子高大,陰影遮住花景,“那你可看清了那人是誰?”
花景搖頭道:“不曾。不過,那個人影是有意引我到那兒的?!?p> “有意?你為何會如此認為?”
“本來我只是躲在一旁聽著二公子他們說話,可卻突然有人朝我所在的方向扔了一枚石子,這才引起了二公子他們的注意。”
水無澈默默沉思,二哥的武功并不是很高,又與瞿兒說話,所以沒有注意到花景很正常,可若是照花景這么說,豈不是有人故意害她?而這個人還是水府中人,畢竟水府戒備森嚴,不是任誰都能輕易進來的,而這個人更知道二哥與瞿兒之事!
水無澈越想越心驚,水府竟還有此等心懷不良之人,花景又道:“無澈,你可是想到了什么?”她雖不是大惡之人,但有人要害自己,怎么說也得知道是何人吧。
水無澈笑笑搖搖頭,“這事還得查,不過看來,水府真該清理一番了。”
花景點點頭,如今看來只能慢慢等這人的狐貍尾巴露出來了。她又想起水府的二公子,問道:“那二公子和瞿兒,你們打算怎么辦?”
水無澈忽的背過手,無聲地抬頭望了一眼天,說道“二哥從小便不受父親待見,這么多年來一直隱居在那小院子里,難免心中有怨,而大哥素來心軟,是以并未嚴懲?!彼挚聪蚧ň?,深深一鞠躬,道:“還請花景諒解,雖說有人故意設計,但二哥也差點兒害了你,所以……”
花景微笑打斷他,虛扶起他,說道:“無澈言重了,如今花景也沒有任何損傷,再說那畢竟是你們的親兄弟,花景怎能無禮要求?”
“花景果然心思良善。”
面對水無澈的贊嘆,她不過莞爾一笑,究竟良善與否,還是要看心中在意程度為何的。水無意如今再也興不起風浪,又與水無痕是親兄弟,就算自己死了,也不見得水無痕就會殺了水無意,更何況如今自己好端端地活著,又何必非要逼著人家殺了水無意呢?明知不可為而偏要為的事她是絕不會做的。
水無澈有些羞愧地不敢看她,緩緩道:“是我們水府對不起你?!?p> 花景搖了搖頭,“從來都沒有誰對不起誰,你們也不曾對不起我?!?p> 水無澈能看出她心中有幾分悲涼,只是他萬萬不可以在此時殺了水無意,而這原因也絕不可以對她言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