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水生終于得到了蘇曉所乘坐的列車就在前方被困的消息。他背起背包,付了出租車車費,就手拿一張地圖和手電,繼續(xù)前行。
前方的鐵路沿線都已斷電,一路寒風呼嘯,大雪紛飛,林水生孤零零的行走在漆黑的夜里。雖然一小時前部隊剛剛經過,但由于雪太大,腳印已很難辨認。鐵路也被厚厚的大雪覆蓋,他縱有一雙大長腿,也無濟于事,只能慢慢辨別著方向,艱難前行。
天蒙蒙亮的時候,林水生驚喜的發(fā)覺,由于雪小了些,前方救援人員的腳印已經清晰可見。他立即加快步伐,奔赴前方。
快天亮的時候,蘇曉才慢慢睡去,但也都處在半睡半醒之間。腹中的饑餓讓她既無力活動又無法安睡,口渴的要命,牛奶卻要留著繼續(xù)支撐這漫長的等待。從上火車到現在,她就只吃了一個面包和半塊巧克力,還好她一直躺著,沒有耗費太大的氣力,但也只是勉強能動,而無半點力氣了。
車廂里的嘈雜聲將蘇曉從昏睡中喚醒,她支撐著起身,看看手表,已經是上午十點。再也無法忍受腹中的饑餓,她打開了最后一包餅干。
對面的小女孩七點就醒了,她吃掉了她們最后一塊蛋糕。但那塊蛋糕太小,此時早已被消耗殆盡。她嘟著小嘴,眼巴巴的看著蘇曉的餅干。盡管她的媽媽很不好意思的一直拉她,她卻真的很餓,而且,這個阿姨一直都是愿意和她分享的。
蘇曉看著小女孩的樣子,不禁笑了。她們昨天的食物已經很少,媽媽為了不讓孩子餓到,昨天午餐就只吃了幾口,晚餐也是沒吃。
她將餅干拿出來,分成了三份,又將牛奶倒了一點到自己杯里后,把剩下的都給了她們。
“不行不行,你昨天就沒怎么吃東西,現在也就剩下這點餅干了?!蹦贻p的媽媽不好意思的攔住女兒伸出去的手。大不了餓上一天,救援的也該到了吧。眼前的這個女子分明已餓的奄奄一息。
蘇曉微微笑了笑,將餅干放到孩子的手里,又對她說:“你也吃一點,如果餓壞了,誰來照顧她?大家熬一熬,總可以等到救援的。”
肚子餓了的孩子馬上開心的將餅干塞進嘴里,含糊的說著謝謝。
那媽媽卻不肯吃,蘇曉指使小姑娘將餅干塞進她嘴里,她才含著淚道謝。
仍然是冷,車廂里的抽風系統(tǒng)不能運行,不得不打開的一兩扇窗子讓外面的寒氣溜了進來。
最后的食物吃完了,一點點牛奶也并不能解決口渴的問題。沒有熱量供應的身體越發(fā)的難以支撐,蘇曉昏昏沉沉的縮到被子里,盡量減少體力和熱量的流失。
快到中午的時候,林水生遠遠看見了火車車廂,戰(zhàn)士們正在往里面遞食物和水,他開心的飛奔過去。
他急切的走到車門邊,卻發(fā)現,這并不是蘇曉乘坐的那趟列車!
“請問,K296次列車在哪里?車站的人說是困在了這個路段!”林水生焦急的拉住一個正在忙活的戰(zhàn)士問道。
那戰(zhàn)士邊遞著食物邊大聲喊道:“應該還在前面!這個路段共困住了兩趟列車,現在這輛是最后被困住的。我們要先把這里的人安頓好了,才能再往前趕。”
林水生還要問,遠處卻傳來求救聲:“這里有沒有醫(yī)生?有人餓暈了!快!快救人!”
林水生心里一陣慌張,也顧不得多問,便急急的往前走去。雪又下的大了,前面的路也越走越艱難,他已經走了十六個小時的路,卻仍然沒有尋到蘇曉的位置。身體已經極度疲倦,但剛才聽到喊救人的時候,他便驚的忘了累,一心只想趕緊找到她。
下午四點,火車上之前喧鬧的聲音已經沒有了。大部分人都又渴又餓,懶怠動彈,有些身強體壯的,哄著哭鬧的孩子,連孩子的哭聲,都沒那么洪亮了。
雖然躺在床上,蘇曉也感覺到了一陣陣的頭暈。捂在被子里的手腳,都是冰涼的,一種熟悉的感覺,傳遍了全身。冷汗開始往外冒,越來越模糊的意識讓她感覺到了危險。如果是平時,她會找附近的人求助:“給我點糖水,給我點吃的,就會好起來?!钡F在,誰還有吃的?連冷水都沒有了!
蘇曉不甘心的哼了一聲,雖然每次暈倒都可以被救醒,但誰知道有沒有無法救醒的可能呢?誰又愿意,自己陷入毫無知覺的恐懼之中呢?
最先發(fā)現蘇曉不妥的,是對面的小姑娘。她正無力的躺在媽媽懷里左右觀望,突然聽到了蘇曉那聲輕哼,她見到蘇曉想抬起手來,卻又無力的垂下,本來一直睜著的眼睛,也突然閉上了。
她驚的大叫:“媽媽!阿姨死了!”童言無忌,她在電視上看到人死,就是這樣的。
“瞎說什么呢!”她媽媽喝她一聲,“阿姨睡著了?!彼姷教K曉整天都是睡著的。
小姑娘卻不停的搖頭,堅持自己的看法?!安皇?,不是的!她剛剛都想動,卻動不了?!?p> 她媽媽看了看蘇曉,臉色確實有些不對。于是趕緊起身,試圖去搖醒她,卻觸到了她冰冷的手!
小姑娘也趴到她身邊,用力搖她:“阿姨,阿姨!”她卻沒有任何反應。
“救人??!這里有沒有醫(yī)生?快點來人,救命??!”年輕的媽媽驚恐的大聲呼叫,引來了周圍的人。
“餓暈了吧?上午前面車廂就有一個餓暈的?!?p> “是不是有什么病?。俊?p> “還有個車廂的老人是冷的休克了,她是不是太冷了?”
“她蓋著被子呢!應該是餓的?!?p> 七嘴八舌的議論無法幫助到現在的蘇曉,年輕媽媽的聲音都快哭起來了。“大家快幫忙找醫(yī)生!這里有沒有醫(yī)生?。俊?p> 小女孩也嚇得哭了起來,大聲喊著:“阿姨,你別死啊!阿姨……”
列車員聽到了,趕緊去各車廂找醫(yī)生,一些身體強壯的男人,也四處奔走問詢。
終于有個醫(yī)生從其他車廂趕來。
他嫻熟的檢查蘇曉的身體,又做了一些急救措施,她才慢慢的睜開了眼睛,可是才幾秒鐘,她又無力的閉上了。
“她怎么樣,醫(yī)生?”年輕的媽媽眼里,已滿是淚水。
“應該是餓壞了,低血糖發(fā)作,目前已不算危險,但需要食物和水。”他無奈的說著,他也知道,車上所有的食物和水,早就沒有了。他上午救的那個人,還勉強找人求到了一點點,但現在,連一點點也沒有了。
“列車員,救援人員到底什么時候到?”那個醫(yī)生煩躁的質問著列車員?!霸龠@樣下去,會有越來越多的人出現這種問題!”
列車員一臉的無辜,期期艾艾的答復著:“已經在路上了,大家再堅持一下?!笨墒?,連她自己,都快堅持不住了。
醫(yī)生頹喪的坐在蘇曉床鋪旁邊,繼續(xù)觀察病人,預防她再次陷入危險。
小女孩和她媽媽不安的守在一邊,圍觀的人被乘務員疏散開了,車廂里傳來一聲聲嘆息和議論。
林水生終于看到了那列被困的火車,他竭盡全力的奔過去,是的!就是這趟車!
找到蘇曉所在的車廂,他欣慰的笑了。由于車門無法打開,他央求車里的人打開車窗,他瘦弱的身體很容易就爬了進去。
所有的人都注視著這個滿身是雪的男人,猜測著他是怎么來的。
“蘇曉!”林水生快速找到了蘇曉的床鋪,卻發(fā)現她正躺著,床邊還坐著一個男人。
醫(yī)生看到眼前的雪人焦急的喊著床上的病人,連忙問他:“你是她朋友嗎?有吃的或者甜的飲料嗎?她剛才暈過去了,急需能量。”
林水生一聽,趕緊取下背包,從里面拿出食物和水?!八F在怎么樣?有危險嗎?”
醫(yī)生一邊專業(yè)的喂食眼前的病人,一邊答道:“有了你的雪中送炭,她得救了。”
果然,蘇曉慢慢睜開了眼睛,雖然還無力說話動彈,卻已然恢復了意識。醫(yī)生交代幾句,便欣慰的離去。
林水生依然緊張的握著她的手,不停的揉搓著,雖然他凍得冰冷的手并不比她暖和多少。
蘇曉望著眼前的林水生,并不能說話。
“你怎么來的?這里根本不通車。”終于可以順暢的呼吸,她便開口問他。
林水生看她能夠說話,開心的笑了,他將她的手貼在自己臉上,溫柔的說道:“不管你在哪里,我總能找到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