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陛見
此時，皇上行駕已經(jīng)接近西玉州了，孟定國便又向皇上告辭，需要接洽出城迎接的官員并打理皇上駐蹕之事。于是叩辭之后，他跳下馬車，上了自己的馬，對蕭正毅叮囑：“皇上初來西域州，事務(wù)繁多。西玉州防務(wù)仍然不得松懈，全靠蕭大人了。這些安排皇上的瑣事就孟某來做，蕭大人只需負(fù)責(zé)皇上行宮的警戒，務(wù)必派親信的人才是?！?p> 孟定國又湊近蕭正毅耳旁悄悄說：“皇上帶來的衛(wèi)士，一個也不要用。派西玉州守軍護(hù)衛(wèi)，只聽蕭大人一人號令?！?p> 蕭正毅愣了一下，拱手道：“蕭某明白?！?p> 孟定國退后一點，又叮囑：“皇上此次會召見蕭大人全家，特別要告訴夢時一聲，不要自己又跑了?！?p> 蕭正毅心里啊了一下，不由想道：“這倒是要囑咐好兒子，家里就他是個惹禍的根苗?！?p> 等皇上在行宮住下，蕭正毅已經(jīng)快累死了。雖然瑣事不需要他做，但身為武將的他，對于皇上到西玉州巡視這種幾百年不遇的事情既不敢有半點怠慢，但又很煩躁這些婆婆媽媽的事情。
回到家里，才想到大兒子蕭夢時已經(jīng)回家?guī)滋炝?，這些日子忙得手腳朝天，幾乎兒子的面也沒見幾回。
蕭正毅二子一女。除了蕭夢時和蕭點秀外。還有個小兒子蕭夢晴，是侍妾所生。本來是最看重大兒子的，卻不想事與愿為。性如烈火的蕭夢時，剛滿二十歲就棄大好前途和軍旅生涯，自己風(fēng)流快活去了。
此次看到兒子雖然回來，但又是剛從京城回來，卻又突然失蹤二十幾天，也不說去向，不由心上有點氣。但很久沒見兒子了，有氣又也說不出來。
等蕭夢時行禮見過父親之后，蕭正毅便藹然地說：“夢時，你也知道最近皇上在西玉州，不容有任何閃失，所以爹爹也忙得顧不上家里。不過，爹爹還是有些私心話跟你說呢。”
說罷，竟然有些似笑非笑地看著蕭夢時。
蕭夢時雖然不怕爹爹，但自小受教也很深，平時還很有禮的，此刻看到爹爹和平常不同，不由有些詫異。
蕭正毅接著說道：“這些天，因為皇上的事，跟孟大人接觸倒多起來了。今日他竟然除了忙迎候皇上的事，還專門抽空來了咱家一趟。”
蕭夢時一聽，不由一驚。自己雖然跟孟雨在北燕已經(jīng)相處頗深，但回到家里便又感覺不同，又恢復(fù)了從前聽到孟字便緊張的狀態(tài)。
“孟大人來咱家何事？”蕭夢時有些不安地問，他敏感到孟定國來自己家一定與自己有關(guān)，否則爹爹干嗎這個表情地看著自己。要知道，蕭正毅平時一向是板著臉的嚴(yán)肅樣子。
蕭正毅笑著問：“你這次出去沒惹什么禍吧。”
蕭夢時訥訥地說：“孩兒哪敢惹什么禍？”又想著孟大人其實是總督這起重案的，孟雨肯定要向他匯報，只是自己之前做的事，也難免讓人疑心。若是孟雨跟孟大人說了，那么朝廷上下都重視此案，也不見得不……但看父親有幾分高興的樣子，卻又不像。
蕭正毅這才說：“孟大人說是你前陣在京城和北燕都幫了孟雨的忙，本該孟雨請你致謝。但是孟大人聽說你要與他家舊交，那位江姑娘演練刀法，很想看一看。本來皇上巡視西玉州，哪有時間弄這些事情。但江姑娘已經(jīng)耽擱了一個月，急著回江南。所以打算抽空把這件事安排了。但是孟大人既要出面觀看，所以就索性請為父也去了?！?p> “而且，孟大人來的時候，很鄭重地提了你妹妹和應(yīng)少言的事情，說大家在一起坐一下，這樣更得長輩出面了。”
蕭夢時不由愣住了：“爹爹，難道您已經(jīng)答應(yīng)了妹妹和應(yīng)少言的事情了嗎？”
蕭正毅高興地說：“這才是關(guān)鍵所在。孟大人來時，一是主動來請，二其實就是提起親事。我便想起你的事情，暗暗詢問了一下與孟家姑娘聯(lián)姻的可能性。孟大人沒有說是否，只說到時大家一起坐坐，這不便是有望了么？”
蕭夢時看到爹爹高興，倒有幾分心酸：“爹爹，若不是妹妹與應(yīng)少言的事情，我想孟大人也不會松這個口，他家人的眼光，哪里看得上我這個不成器的浪子。只是不論我未來能如何，爹爹還是先點了妹妹的頭吧。至于孩兒我，如果人家看不上，便也不做那個非分之想?！?p> 蕭夢時氣道：“你這孩子，這么大了也不娶親，為父就不著急嗎。再說，你若覺得人家看不上你，不做非分之想，那又天天的白想著做什么？”
蕭夢時倔強地說：“我自己去找她，一天兩天的，她總能有個話給我?！?p> 蕭正毅哭笑不得：“等你這般磨蹭，那孟家大小姐就不會嫁別人嗎？”
蕭夢時不語。
蕭正毅這才叮囑說：“總之你跟那位江姑娘對刀，不要丟了我蕭家的臉就是了。另外，也別光逞刀法了，論刀法你不會輸她。但男人也要有些男人的氣度，要知道讓人?！?p> 想到會刀之時，正好讓孟定國看看自己的本事，或許還能見到孟雪，蕭夢時不由也有些心跳了。
但是計劃永遠(yuǎn)趕不上變化。會刀的事還沒有安排，孟大小姐卻因皇上的駕臨而出了天大的事情。
話說皇上隆重巡視了西玉州防務(wù)以及民生，賢德的沈皇后也安撫慰問了孟蕭和其他重臣的女眷。這日皇上不知為何突發(fā)奇想，要在行宮自己的寢殿親自召見孟蕭兩家人。
別人尚無可如何，蕭夢時知道此次又會遇到孟雪了，不由心中砰然而跳。
雖然蕭夢時對皇上早已失望，但畢竟皇權(quán)在上，天威九重，那是絕對不可造次的。便也在之前演練了禮儀，換好朝見服裝。
但是，皇上召見要發(fā)生的事情，卻是他幾輩子都不會想到的。
在行宮等候宣召的時候，蕭夢時就已經(jīng)看到孟雪了。
她小小的個子，穿著一身大紅的覲見服飾，腰間用紅羅帶束出細(xì)細(xì)的腰肢。頭上的珠翠冠壓住梳著劉海的前額，更顯得臉小小的。雖然一眾人都比她個子高，可她那白凈的小臉，出水芙蓉般的面龐，寧靜而幽遠(yuǎn)的明澈雙眸，纖細(xì)而不失裊娜的身段，安詳?shù)暮退⌒∧昙o(jì)不相符的態(tài)度，都使她格外引人注目。
她的胸前上仍然掛著蕭夢時熟悉的那個羊脂玉墜，身子一動，細(xì)細(xì)的金珠鏈就閃閃發(fā)光。
蕭夢時遠(yuǎn)遠(yuǎn)看著她，神思不由就走遠(yuǎn)了，竟似又有些癡了。
蕭點秀明白哥哥的心情，在后邊輕輕拍了拍他后背，以免他一會兒殿前失儀。
不一時，大太監(jiān)劉成前來宣召，孟定國便攜了蕭正毅的手先走了進(jìn)去。
等兩家人魚貫而入，依次向皇上和皇后行了大禮，皇上便施恩賜座了。
皇上先嘉勉了幾句，然后挨個問起兩家的后輩們，孟雨和孟雪都是見過皇上的，且對皇上心無好感，只是依例答對。
于是皇上皇后都有豐厚賞賜，只是男丁由皇上頒賞，而女眷便由皇后親自賞下。
皇上看著蕭夢時道：“夢時。”
蕭夢時嚇了一跳，沒想到皇上還要單獨問自己話，急忙出來跪倒：“參見皇上?！?p> 皇上道：“你在京城名聲很大，朕早就聽說過?！?p> 蕭夢時不由臉紅，心說什么名聲？風(fēng)流公子哥兒的名聲么？
忙低頭回道：“草民哪敢有什么名聲，即便皇上知道，也是有污圣聽?！?p> 皇上笑著說：“幾年前，你才二十歲，跟北燕作戰(zhàn)本有功，但為何后來棄了行武生涯呢？以你的作為，正應(yīng)為國效力才是?！?p> 蕭夢時倒愣住了，難道該說因為你待我不公，所以我不愿給你干事了么。
但想到當(dāng)年朝廷對待他們這些在沙場之上舍生忘死之人的無情，便索性不管不顧了：“草民本身喜歡研究刀法，所以為習(xí)練刀法，四處查訪能人，以能繼續(xù)行武生涯。且當(dāng)時那場戰(zhàn)事憑草民自己，并無能力戰(zhàn)勝敵寇，全虧東安縣汪一愷的女兒汪真真和大徒弟張大讓帶自己莊丁前來搭救，并且張大讓也戰(zhàn)死沙場，后得到應(yīng)少言前來接應(yīng)才算全身而退。如今他們都未能朝廷嘉獎?chuàng)嵝?，反被申斥，蕭某無顏面對，故此寧愿隱于民間?！?p> 蕭正毅一聽就著了急，這不是犯上嗎，竟敢對朝廷有所怨言，這個不聽話的兒子，自己真是白跟他說了！
孟定國吃驚之下，倒是頗為贊許：想不到蕭正毅這個兒子，雖然風(fēng)流成性，卻真是條漢子，皇上面前也敢直言。